第62章 平平无奇的死去了
天赋，是很不讲道理的东西。
有些人一辈子都掌握不了的东西，在某些人手上，却只是和呼吸一样简单的事情。
佐狛伊织不是个特别有天赋的剑士。
她在培育师爷爷那里训练了三年的时间，才终于获得考核的资格，可就算是如此，她也没能完全掌握呼吸的型。
或许是她不够努力，也或许是她走错了方向，更可能是负责她的培育师，教育的能力不强。
但不管怎样，佐狛伊织是个弱小者，这一点不会有错。
所以她总在被人救。
被家人，被猎鬼人，被路上遇到的，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小弟弟救。
被救的时间一长，就连伊织自己都觉得，自己或许很幸运。
可运气总有被用光的一天。
今天，她的运气用光了。
“…我啊…似乎没和你说过…咳咳，我有一个弟弟吧……”
伊织忽然在竹雄的耳边提起这件事。
在水中艰难前行的竹雄，听到伊织的声音，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他不知为何感觉到身体有些发冷。
应该是地下水的温度吧，地下水太冰了所以才会让自己感觉到冷。
竹雄心想。
因为这冰冷，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别…别说了，省着点力气，我们要去地面…太阳快升起来了，支援也在路上了，去地面…去地面就有救了……”
“我的弟弟…年龄和你一样大呢。”
佐狛伊织像是没有听到竹雄的话语，自顾自的说着：“那么小，那么可爱…跟在我身边，和一个跟屁虫一样，以前的我…说实话有点烦他，因为他总是…总是会在任何时候冒出来……
“我讨厌那样。”
“佐狛……”
“但是后来…习惯了之后，我就觉得…他很可爱……总是追着我身边…姐姐…姐姐的叫着……
“我曾经以为…他会…叫我姐姐…一辈子…但…意外总是来的…很突然…对吧……”
佐狛伊织突然笑了笑，她的脸颊与竹雄贴的更紧，呼吸忽然变得平稳，声音也变得平稳起来。
她笑着问道：
“…我，好久没听到他叫我姐姐了……喂，竹雄，你叫我一声姐姐好不好，我做的米饼都给你吃。”
竹雄没说话，他咬着自己的嘴唇，深深吸气，尽量平稳着自己的声音，露出笑容，对伊织道：
“姐姐。”
“嗯。”
伊织轻声应着，竹雄这次没有嘲讽，没有毒舌，没有嫌弃的一声回应，让她得到了满足。
她吸了口气，摆手放在了竹雄头上，轻柔抚摸着，抚摸着……
然后她在竹雄耳边道：“一直以来，谢谢你了。”
说着她缓缓吐息，接着又吸了一口气，在竹雄耳边道：
“然后…对不起……”我失言了。
说着，她缓缓吐气。
没再吸入任何空气。
她的手从竹雄头顶滑落，彻底垂落在他的身侧，身体仿佛突然间失去了什么东西，变得轻了许多。
却也仿佛多了什么东西，变得沉重了不少。
伊织不再说话，不再言语，竹雄从来没觉得世界变得如此安静。
好像彻底丢失了什么声音。
在充斥着泥沙的水中行走，竹雄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越发沉重起来。
真奇怪，明明自己没有受伤，却感觉…好像路变得很难走了。
大概是水的作用吧。
他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然后露出笑容，对身后的伊织道：
“…晨斗…前辈，应该已经把那个队员送到上面了，隐的部队应该也过来处理情况了，甚至往好处想，可能还会有柱过来。
“鬼杀队的柱，你应该还没见过吧，我也只见过杏寿郎先生和蜜璃小姐，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这次来支援的柱也肯定是一样的……
“哦，你不知道蜜璃小姐是谁，蜜璃小姐…就是恋柱，她曾经也是杏寿郎先生的弟子，算起来，我们还是师兄弟的关系…有时间，我会给你引荐……
“你不是想要当杏寿郎先生的继子吗，我会跟杏寿郎先生说的……我会说的……”
竹雄的话，再也说出不来了。
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鼻子，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干脆闭上了嘴，专心的背着伊织往地上走。
但走了才一会，他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以及震动的声音。
他看到岩壁在坍塌，天花板在落下，那岩壁之中，大片大片的尘埃，失去了支撑坠落在地。
这里的岩洞，许多部分岩壁里都有尘鬼的尘土在，所以当尘鬼死去后，这些尘土失去了尘鬼力量的维持，也在开始崩解，连带着岩洞也开始逐渐坠落。
岩洞在崩塌。
意识到这一点，竹雄加快了脚步，他在满是积水和泥泞的岩洞中奔跑，朝着他们来的位置奔跑。
宛若电影中会发生的场景一般，岩石在他的身后落下，坍塌下来的岩壁正好落在他的脚后，比他慢了一步。
可像是电影里逃出生天的情节却没能发生。
眼看着要接近洞口的位置，坍塌下来的岩壁，终于追上了正在逃跑的竹雄。
岩壁朝他的身体落去。
不。
是在朝着他身后背着的伊织落去。
几乎没有动过脑袋，也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竹雄立即翻过身体，把伊织抱在怀里。
和伊织相比稍显矮小的身体，却牢牢为她挡住了所有掉落下来的岩壁。
岩石和尘土逐渐淹没了他的身体。
随后连同伊织一同，埋葬在了这里。
……
“找到了！在这里！”
“快挖！！”
“好！！救出来了！！”
竹雄恢复意识时，耳边响起嘈杂的声音，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人给拽了出来。
然后放在了地上。
又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做了心肺复苏，接着又喂给了自己什么东西。
随后他咳嗽了起来：“咳咳——！噗！”
水，泥土，还有一些破裂的内脏碎块，随着他的一声咳嗽被吐出在地上。
身体里面少了许多的杂物，竹雄才感觉自己好了不少，他抬起头，看着已经初见晨光的天空，感受落在身上的温暖，忽然间安心许多。
太阳升起，至少他们安全了。
“竹雄！竹雄你没事吧！”晨斗的身影很快出现在竹雄身前，他来到躺着的竹雄身边，呼唤着他的名字。
竹雄摇头，对晨斗露出笑容：“我…和伊织姐，成功斩杀了那只鬼…”
“伊织…姐？”晨斗愣了下，怔然的望着竹雄。
竹雄恍若未觉，他对晨斗道：
“是啊，是伊织姐打碎了通往地下河的岩壁，才没让那只鬼逃跑…她才是这次讨伐任务的功臣……对了，伊织姐呢？”
“竹雄，佐狛她死了。”晨斗声音沉重的说道。
竹雄仿佛没有听到：“伊织姐说她要给我做米饼吃的来着…上次她做的那些都潮了，要做些新的，她……”
“竹雄！！！”晨斗突然抓住他的肩膀，他盯着竹雄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佐狛伊织，她死了！”
“……”望着晨斗的眼睛，竹雄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他重复着晨斗的话，反问道：“死了？”
“死了。”
“哦…死了。”
竹雄坐在那里，怅然出神，他没有哭泣，也没有叫喊，很平静的坐在那里观望着四周。
最后，他看到了尸体。
是那些被挖出来的，鬼杀队员，和其他人的尸体。
佐狛伊织就躺在里面，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除了尸体更加完整之外，其他的毫不起眼。
是的。
竹雄理解了这个事实。
佐狛伊织死了。
他想道。
平平无奇的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