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跛子糖

1935年1月的南京城飘着细雪，街边的梧桐树上挂着未化的冰凌。阿碧踩着吱呀作响的绣花鞋，每走一步，鞋底渗出的银血就在雪地上烙下一个1937年的血脚印。那些脚印里不时浮现出微型人影，尖叫着跑出几步又消散在寒风里。

“见鬼了...“她蹲下来用指甲刮了刮鞋底，“这破鞋跟嚼了**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杜仲的状态更糟。他道袍领口里时不时就钻出半截青铜蜈蚣，有时是幼年形态的细虫，有时又变成布满老年斑的粗壮体型。此刻趴在他肩头的蜈蚣正用前足拨弄他新长出的白头发，虫背上九颗骷髅头随着动作咔咔碰撞。

“根、根据卦象...“杜仲的嗓音突然变成苍老的沙哑声，又猛地转回少年音，“卖麦芽糖的跛子应该在...哎哟！“

一条足有拇指粗的老年蜈蚣从他鼻孔钻出来，啪嗒掉在雪地里。阿碧的绣花鞋立即踩上去碾了碾，结果虫壳硬得像铁，反倒硌得她脚底生疼。

“郑怀仁！你倒是管管这书呆子！“阿碧扭头吼道，“他再这么变异下去，都快成蜈蚣精了！“

郑怀仁的断臂处新生的青铜枝桠已经蔓延到右脸颊，皮肤下流动的银血在眼角结成冰晶。他伸手捏住杜仲鼻孔里探出的另一条蜈蚣，轻轻一拽——

“疼疼疼！“杜仲的眼珠跟着蜈蚣被扯出半寸，“轻点！那玩意儿连着我的脑仁！“

枝桠尖端突然刺入蜈蚣腹部，虫体剧烈抽搐着吐出团黏液。黏液在雪地上展开，变成张微型地图，中央标着个麦芽糖形状的红点。

“夫子庙...西侧巷...“杜仲的嗓音终于稳定下来，指着远处冒炊烟的巷子，“但卦象显示大凶...“

阿碧已经大步往前走：“凶你个头！林小满用命换的线索，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哎哟！“

她突然一脚踏空，整条右腿陷入雪地。扒开积雪一看，下面根本不是地面，而是1937年南京城的某条街道——几个逃难的百姓正惊恐地望着从“天空“突然出现的绣花鞋。

郑怀仁的枝桠缠住阿碧的腰把她拔出来。带出的雪粒在空中化作血珠，每一滴里都裹着个尖叫的微型人影。杜仲刚要摸罗盘，怀里的黄历突然自动翻到除夕那页，纸张上渗出银血绘成的箭头，直指巷子深处。

三人顺着指引来到家挂着“跛子糖“布幡的破旧铺子前。橱窗里摆着的麦芽糖造型诡异：有做成婴儿手掌状的，有拧成青铜锁链状的，最醒目的是个棺材造型的，表面还刻着发丘印纹路。

“欢迎啊。“门帘后传来沙哑的声音，“老主顾了。“

掀帘出来的是个左腿装着青铜假肢的老头，皱巴巴的脸像颗风干的枣。他玻璃柜台上摆着九盏油灯，每盏灯芯都裹着根虹发，火焰竟是银白色的。

阿碧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头发和林小满的一模一样。

“三碗糖水，一根金条。“跛子敲了敲玻璃柜，下面冻着的冰层里赫然沉着九具虹发尸体，“赊账的话...“他的假肢突然弹出刀刃，“留只手也行。“

郑怀仁的枝桠猛地刺向柜台，却在触及玻璃前被无形屏障挡住。跛子哈哈大笑，假肢跺地三下，铺子后墙的砖块自动移开，露出通向地窖的阶梯。

“第十口棺材就在下面。“他搓着手指，“不过嘛...“

杜仲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口带着蜈蚣节肢的血痰。跛子眼睛一亮，青铜假肢“咔“地伸长，钳住杜仲的下巴：“九渊算虫！好东西啊！“

“放开他！“阿碧的短刀抵住跛子咽喉。

老头不慌不忙地敲了敲假肢，杜仲后颈突然浮出个铜钱虚影。随着虚影转动，他吐出的蜈蚣残肢竟自动拼成把钥匙形状。

“下来吧。“跛子松开杜仲，转身一瘸一拐走向地窖，“记得把门口那筐眼珠子带上——喂棺材里的祖宗们用的。“

地窖比想象的宽敞得多，中央果然摆着口红棺。但这棺材通体透明，像是用冰雕成的，棺内涌动着银色雾霾。棺材四周摆着九盏青铜灯，每盏灯座都是个痛苦挣扎的人形。

“这是...寒玉棺？“杜仲的蜈蚣又开始在皮下蠕动，“《葬经》里说...“

跛子突然用假肢捅了捅阿碧的绣花鞋：“脱下来放棺头。“见阿碧瞪眼，他咧嘴露出满口黑牙，“不想见你那小相好的了？“

绣花鞋刚摆上棺头，东珠就自动滚进棺盖的凹槽里。整个棺材顿时变成血红色，银雾中浮现出林小满的身影。她双眼紧闭，虹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玉化。

“小满！“郑怀仁的枝桠疯狂生长，却在触碰棺盖时被弹开。枝桠断口喷出的银血在棺盖上蚀出几个字：

子时喂血

跛子不知何时摸走了杜仲吐出的蜈蚣钥匙，正插在自己假肢的关节处拧动：“丑话说前头，开棺的动静会引来九空派的...“

话音未落，铺子楼上突然传来重物倒塌声。数十条青铜锁链穿透天花板砸下来，链头上拴着的全是穿着喜服的玉俑头颅！

“晚了。“跛子叹气，假肢突然拆解重组成长刀，“你们喂血，我挡着。“

阿碧刚要割手腕，郑怀仁的枝桠已刺入棺材缝隙。银血顺着枝桠注入棺内，林小满的玉化发梢顿时褪回银白。与此同时，整个地窖开始震动，冻在冰层里的九具虹发尸体同时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