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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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残缺,注定会成为一种耻辱!

第66章 残缺,注定会成为一种耻辱!

农村人的性格比较粗劣,有些人的素质比较低下。偶尔祖父母与别人发生一些口角,别人的讽刺就像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向我戳来。“唾沫星子也能够淹死人”,这句话说得一点也没有错,即使淹不死,但也能让人呛得半死。

一直闲居在家中,日子过得有气无力,不死不活,一些丑陋的事情也随之而来,让本来就荒凉的生活如泼上了一桶冰水,湿淋淋的,冷丝丝的。

夏日的一天傍晚,因为田埂的问题,邻居家不让祖母往地里放秧水,于是便吵了起来,那个妇女毫不忌讳什么,高声叫骂着:“我现在是儿孙满堂,而你呢,你们家还有一个瘫子,你死了都不能闭眼!”瘫子!瘫子!这两个字就像一根根小时候针灸的铖炙针,所谓一针见血,现在不是一根针,而仿佛是无数根针,直直地戳进来,只不过那时候的针带给我的仅仅是皮肉之苦,而现在是一根根都戳在心上,更深、更疼。

祖母像被别人扇了无数个巴掌,无力地低下头,继续手头的活计,不再与别人争吵,任由他人的辱骂,事实上祖母根本没有错。她佝偻着背在稻田里拔草,没有看到我在屋前的水泥地上望着她,我静静地蜷曲在墙角,耷拉下了脑袋,不敢再去看任何人,面颊一阵火辣辣的疼,沉沉地呼吸,每一口都是那么吃力,我转动着轮椅慢慢往回走。

晚上祖母回来的时候,照常洗手,脱去脚上的雨靴,坐下来吃着晚饭,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顾给自己倒了不少的酒。当晚饭吃好后,她向我和祖父诉说着白天和邻居吵架的事情,我静静地听着,不吱声,因为我早已知道了。祖母的眼睛里空空的,面颊由于喝酒憋得通红,她望着桌面,随后一声长叹:“其实别人骂得没有错,我们死了你怎么办,我确实死了都不能闭眼啊……”

我转动轮椅背过身去,眼泪不住地淌下来,我知道,别人之所以这么说我,就是因为我的一无是处,在混着日子,在拖累家人的肉体和灵魂。如果说自己是委屈的,那么对于家人,就是一种屈辱,他们所受的心伤又几时比我少过。委屈与煎熬,从来都是那么的相辅相成。

祖母拉过我的轮椅,又将我转到了她的面前,她一手抹一下自己的眼泪,一手拽住了我的胳膊,语气里又有了一种安慰:“没事,只要我们还睁着眼睛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的,除非死了,孩子,我死了想照顾你,也没有办法照顾你啊!”

我刚刚默默的流泪变成了轻轻的呜咽,我紧紧握住了祖母的手,沙哑着声音:“不会,你们都会活到一百岁!”祖母拍拍我的肩,用枯燥的手擦拭着我的泪,什么也不说,只是沉默。良久,她悠悠地说一句:别怕,不要哭了!

随即收拾桌上的碗筷,和祖父到厨房洗刷去了。

我凝望着沉沉的夜幕,天地好似快要沦陷。我是一只乌龟,总是背负着沉重的躯壳,无论在某时某刻还是某个地点,这种躯壳总是不留余力地压着我,使我呼吸不畅,心悸气短。

从小到大,“瘫子”一词时常在我的耳边响起,因为这个词,我注定和常人不属于一个世界;因为这个词,我一直与“人”字无缘;因为这个词,我注定会是一个“懒蛤蟆”……我麻木地看着别人或窃窃私语,或直言不讳,我的心阵阵刺痛,我捂起耳朵不要再听到这个词,它就是一种耻辱的代名词,它是一颗炸弹,炸得我皮开肉绽,五脏滴血,可是事实就是这个样子,你丑,你注定会成为别人的笑柄。没有为什么,没有任何理由。

我想遮掩,可是我遮掩不住。这种耻辱犹如一条疯狗,我走到哪里它便跟到哪里,它撕咬着我,将我咬得遍体鳞伤我却无力反抗;它又好似一个沉重的枷锁,将我牢牢地禁锢住,无论我怎样挣扎,还是摆脱不了这种枷锁的束缚。就好像一出生就被某个人在我的脸上涂上黑墨,无论我怎样擦洗,就是洗不干净,那是一块永远也抹不掉的印迹。我不知道,我到底错在了哪里,为什么每个人都把我看成怪物一样,就像一个贼,就算你脱胎换骨、改头换面你还是贼,永远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不知道该向谁去发怒,更不知道该向谁去诉说,难道残缺是有罪的吗?!

皮面的生活使我感到悲恸,内在的生活又使我感到消沉。我不能正视一切,更缺少自信的勇气,我就这样一阵一阵地忧郁下来,忧郁占据了我生活的全部。这种“牢狱”一般的生活,使我的性格逐渐变得异常的烦躁起来,常常为一件小事莫名奇妙、毫无理智地和祖父祖母顶嘴、哭闹,恨不得要将这个家搅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