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章 家宴
“都坐下吧。”萧瑀招呼众人入席,目光在陈婤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他心知这是陈婉的陪嫁侍女,也是萧旦的房里人,便特意温声道:“小婤儿也别拘礼,今日是家宴。”
众人依次落座,萧瑀亲自执箸,不住地为陈婉和陈婤布菜。那碟中很快堆起小山般的珍馐,看得萧旦直撇嘴:“舅舅偏心,怎不见给我夹菜?”
“你这混账!”萧瑀作势要打,却又忍不住笑道:“婉儿初来乍到,老夫自然要多照拂些。”说着转向陈婉,语重心长道:“这小子若敢欺负你,尽管来寻舅舅做主。”
陈婉闻言眼眶微热。自南陈覆灭后,她已许久未感受这般长辈的关怀。陈婤也低垂着头,悄悄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酒过三巡,萧瑀忽然搁下牙箸。檀木桌面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众人都不由停下动作。
“罢了,就依你。”萧瑀捋须叹道,“三日后老夫启程绕道历阳,你随我同去。”他眼中精光一闪,“想来韩擒虎总要卖我这把老骨头几分薄面。”
萧旦闻言大喜,连忙凑到萧瑀身边斟酒:“多谢舅舅!等甥儿挣了钱,定给您老人家养老送”
“混账!”萧瑀闻言脸色骤黑,“你这是咒我早死?”
“口误口误!”萧旦赶紧作揖告罪,端起酒杯赔笑道:“甥儿自罚三杯!舅舅请——”
陈婉听闻萧瑀与萧旦要去历阳郡见韩擒虎,心头不由一紧。她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暗自担忧是否与南陈旧事有关。待看见萧瑀眼中温和的笑意,这才稍稍放松——想来应当不是冲着她们来的。只是这萧旦突然要见韩擒虎,究竟所为何事?
她正琢磨着晚间如何套萧旦的话,忽听萧旦起身告辞的声音。
“天色不早了。”萧瑀缓缓起身,对二人笑道:“你们小夫妻先回府吧。”转头又特意叮嘱陈婉:“婉儿啊,可得替舅舅看紧这混小子。他若敢胡闹,你尽管来告状。”
陈婉盈盈下拜:“舅舅放心,婉儿省得。”她眼波流转间瞥了萧旦一眼,“日后定当尽心侍奉夫君,在家中相夫教子,打理家事。”
萧瑀闻言开怀大笑,连声道“好......好......”。在萧瑀欣慰的目光中,萧旦领着众女离开了别院。
日影西斜,萧府。刚跨进朱漆大门,陈婉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困惑,轻声问道:“郎君,三日后,你当真要去历阳郡?”
萧旦脚步微顿,侧目看陈婉,说道:“娘子不是都听见了?何必再问。”语气里透着疏离,与方才在萧瑀面前的热络判若两人。
陈婉心头一刺,萧旦的转变让她心中苦闷,强笑道:“郎君莫怪,只是新婚燕尔,妾身实在不舍得郎君远行......”
“哦?”萧旦突然转身,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方才在舅舅面前,娘子不是说要相夫教子吗?”
他忽然凑近,在陈婉耳边低语道:“那今晚继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留给陈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扬长而去。
侍画与侍剑匆匆对陈婉行了一礼,快步跟上主子。
陈婤见萧旦如此语气,和一付不待见的样子,气得直跺脚,说道:“小姐!这萧旦当真是......当真是......”
陈婉望着萧旦远去的背影,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她何尝不明白萧旦的怨怼,自己一行人不过是借他庇护,躲避隋廷追捕。可如今自己既已委身于他,情势早已不同。
只是她和陈婤的真实身份,又如何能说?更何况萧旦生母萧氏之死,与她那亡国之君的兄长陈叔宝脱不了干系......
“走吧。”她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拉着忿忿不平的陈婤往后院行去。暮色中,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孤单。
暮色四合,萧旦踏入偏院,在青石凉亭中坐下。傍晚的阳光透过藤蔓间隙,在他衣袍上投下斑驳光影。他指尖轻叩石桌,盘算着此去历阳郡该如何从韩擒虎手中拿下乌江铁矿的开采权。
侍剑如往常般抱剑侍立,剑穗在晚风中轻扬。不多时,侍画提着鎏金茶具款款而来,在萧旦对面跪坐。素手翻飞间,一盏琥珀色的茶汤已递到面前:“公子,用茶。”
萧旦接过茶盏,任由茶香氤氲在鼻尖。忽然问道:“今日夫人可曾向你们打听什么?”
侍画将厅中对话细细道来,末了迟疑道:“奴婢们这般避而不答,夫人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
“记住你们是谁的人便是。”萧旦轻笑,茶盏在指间转了个圈。
“奴婢自然是公子的人!”两女异口同声。话一出口才觉暧昧,霎时连耳根都红透了。
萧旦瞧着两女的脸色,觉的有趣,故意逗弄:“既是我的人,何时才肯真正做我的女人?”
指尖挑起侍画下巴,“可别光说不练。”
侍剑抱剑的手紧了紧:“但凭公子吩咐。”声音虽轻却坚定。侍画眼波流转:“奴婢生是公子的人,死是......”
“好了。”萧旦笑着打断,手指摩挲着侍画下巴,“你们五个的心思我岂会不知?”忽然凑近她耳畔,“放心,你家公子贪心的很”
温热的气息让侍画颈间泛起细小的战栗,“时候未到,且好好养着。”
两女闻言,眸中泛起盈盈水光,脸颊飞霞,眼波流转间尽是缠绵情意。
萧旦望着她们这般情态,心头微暖。这些年来亲手栽培的侍女,果然最是贴心。只是眼下......他摩挲着茶盏边缘,思绪已飘向十年后的天下大势。乱世将起,现在确实不是沉溺温柔乡的时候。
正沉思间,忽见墙角一抹茜色裙裾闪过。定睛望去,却是陈婤躲在廊柱后探头探脑。夕阳的残光将她偷瞄的剪影投在粉墙之上。
“看够了吗?再不出来,我可要当刺客拿人了。”萧旦突然扬声,惊得陈婤一个踉跄。她慌忙扶住廊柱,发间珠钗晃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侍画侍剑闻声立即恢复肃立之态,只是眼角眉梢的春意尚未褪尽。对视一眼,默契地退后几步,公子眼底闪动的兴味,她们再熟悉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