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大白楼”在解放前是江城市新城区地标性的建筑,它周围一带地方俗称“窑子街”,又名“欢乐地”,是江城妓院集中的地方,臭名远扬的“芙蓉堂”“万花楼”等江城市的八大妓院都集中在这里。
大白楼的前面和后面各有一条近百米的小胡同,每条小胡同的东西两侧各有十几幢以青砖灰瓦筑成的低矮的小平房。每幢小平房门前的扇形地面都是用彩色的马赛克铺就的。小平房的门脸都被用上面带有各色鲜艳花卉图案的浅浮雕瓷砖装饰得花里胡哨。每到掌灯时分,这些小平房的门里门外都灯火辉煌,留声机不停地播放着《何日君再来》《千里送京娘》《五月的风》和《蔷薇处处开》等诉说情爱的、烦人的、浪声浪气儿的流行歌曲。一些衣着艳丽,涂抹浓重,举止夸张,妖声妖气,扭捏作态,神色间透着疲惫的女人,在门前搔首弄姿,招摇说笑。
大白楼的前后,还有一些和妓院伴生的商店、酒楼、浴池,以及为满足穷嫖客需要而兴办起来的小饭馆,还有兼售劣质白酒、廉价卤黄豆芽、芹菜等小菜的山东人开的煎饼铺。日伪当局只配给中国人粗高粱米,按规定煎饼铺也只能供应高粱米煎饼,但是几乎所有的煎饼铺都同时供应小米儿煎饼,而煎饼铺用来制作小米儿煎饼的原材料小米和黄豆则要靠粮食贩子走私供应,这是公开的秘密,警察不追究煎饼铺的小米和黄豆的来源。古世才认为这可能是敌伪当局为麻痹中国人而对中国居民饮食习惯的一种妥协。
在伪满洲国时期,正儿八经的人都不到大白楼这一带不干不净的地方来转悠。不过古世才那时却经常带领着他的儿子根儿在这些小胡同里穿梭,把小米和黄豆背到这里偷偷地卖给煎饼铺的掌柜,而且他们从没被抓被罚。古世才认为,这可能是由于到这里来寻欢作乐的日伪警察,不愿意张扬他们眠花宿柳的勾当,不想让老鸨子和妓女们目睹他们抓捕象古世才这样一些本小利微、无油水可榨的穷粮食贩子,因为他们背的粮食本利合在一起也不值几包大前门烟钱。
很少有人光顾大白楼,从外表上看,它很像一家顾客寥寥,经营不善的高级宾馆,而实际上它是一家秘密的日本妓院。从正面看大白楼是三层。一层的北边紧临繁华的白山街,是一处开设店铺挣大钱的好地界,可是大白楼临街的墙上却没有开门,而只开了一溜儿窗户,窗户很小,位置很高,从街道上看不见楼内的景象。熟悉大白楼的白山街第38居民组组长王长顺说,当时临街的这些房间都是贮藏室,大白楼一层西北角上还有一个三四平方米见方的小房间,里面有一口用高标号的水泥筑就的战备用的深井。
大白楼一层西南角上有一个形制近乎梯形的大房间,面积约有40平方米,是妓院的“大堂”。大白楼的正门就开在这个房间里,门面很大,也很壮观,据说当年那些日本嫖客就是从这里堂而皇之地进出大白楼的。和这个梯形大房间连在一起的是一层西侧南面的两个串联在一起的小套间儿,据说它们当时一个是办公室,一个是专门为日本嫖客和妓女服务的秘密医院,院长叫章伯春,毕业于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医学院,回“国”后曾在伪“国军”“铁石部队”当军医。据说他擅长看花柳病,1943年秋被调任这所医院的院长。
大白楼的主要部分在二层,总共有12个微型单元房。单元房的结构、形制和面积基本相同,都是18平方米,中间有一个用二厘米见方儿的小木方子和褐色的高丽纸精制而成的隔断,隔断的外面是一个面积只有四五平方米的微型客厅,里面放有一个小茶几和一对儿小沙发。隔断里面是卧室。这12个单元房由一条“口”字形的环形走廊联结在一起。环形走廊的中心,是妓院的伙房和餐厅。王长顺说,那时每个单元房都住有一个日本妓女。
1945年东北光复后,日本妓院消失,不过中国人开的“芙蓉堂”等八大妓院依然生意兴隆,只是嫖客变成了主要是国民党的大小官员。这种情形一直延续到1948年江城解放。
大白楼里的秘密医院并没有随着日本妓院的消失而消失,而是从秘密转为公开,挂出了“伯春医院”的招牌,扩大了经营的范围,除眼科和骨科外,内、外、妇、儿科样样都看,看花柳病更是章大夫的长项。他已经是这一带的名医,常有外地的花柳病病人远道来就医。在国民党接收大员满天飞的时候,章大夫曾想依靠他当国民党某团团长的妹夫的权势把大白楼变为他个人的私产,可是江城解放打破了他的这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