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市]
高华媛:宝公兄弟遭枪杀
高华媛,女,吴市沿江大薛家巷人。1930年5月24日(农历庚午年四月廿六)生,属马。务农。现住碧溪聚和佳苑。
1937年,我父亲薛祖祖四十多岁,做道士为生。娘陈氏,与父亲同年,他们都是属鸡的,以做家务与织布为主。阿哥薛卫青十八岁,阿姐薛宝珍十三岁,我是第三个,取名薛三华,当时八岁。我俚三个小孩都未念过书。当时弟弟薛均保还在娘肚皮里(1938年农历三月廿八生)。我二十岁嫁到高家后才改名为高华媛。
我宝娘(外婆)家在海城(江堤)外近海滩边的娄家宅基。那年农历十月十一朝辰头(早晨),天亮快哉,听见轰隆轰隆的炮声,宝公(外公)陈炳生就起来开门出去看,刚踏出大门,只见东洋兵的冲锋队已经冲到门口场上,一歇歇,我宝公就被冲锋队打死在江边秆稞里,当时宝公只有五十多岁。宝公弟弟,也就是我的小娘舅陈宝生,三十多岁,把八岁的女儿驮在背上想出去逃难。东洋兵又是大炮轰,又是飞机厾炸弹,小娘舅肚皮上中了块钢片,肚肠落到外面当场死掉,背上的女儿还算好,未曾受伤。阿侄媳妇翠南在逃难路上左手臂被东洋兵的铅子打了个对穿洞。
沿海滩的杨树坝村(在娄家宅基后边)及附近一个宅基,有三十多家人家被东洋兵烧成白地。奇怪的是,我家住的大薛家巷倒是一家都未烧,东洋兵一直向南冲了过去。东洋兵上岸后,从海城(江堤)上用机关枪朝南扫,中国兵死来一斜面(一片)。他们也遭到中国兵的抵抗,也有东洋兵和他们骑的大马被打死。我看见东洋兵穿的鞋子都是豁脚趾头。
当时我娘怀孕有五六个月了,跑不动,就在家里,哪都没去。当时家里有十廿包棉花,她就躲在棉花包后面,东洋兵一直往前冲,未曾进屋搜寻,因此逃过一劫。父亲和阿姐也未逃难,躲在家里照顾我娘。我宝娘住在海滩边,房子被东洋兵烧掉后,也躲在我家里。
出去逃难的三个人,阿哥、我,还有宝娘的女儿徐芬媛,小名芬芬,比我大十岁左右,我叫她阿姐。因为落雨,我穿着钉鞋逃难,跑到小市街上两只脚痛来呀,一看都是泡,脚底卡碎干尽,只好赤脚跑到陆家市婆婆(好公妹妹)家,只见婆婆家里人也都逃难出去了,我俚只管住了下来,夜饭都没吃。过了三天,我娘带了点米到陆家市找我俚,为我俚烧了点饭,家里既无碗也无筷,只能将饭放在广勺里用手抓来吃。在陆家市住了几天后,娘搭我俚一道回转,一路上都是死人,路都不好走,常常要从死人身上跨过。
我俚逃难到小市街上时,东洋兵的飞机拼命厾炸弹,住何家巷的薛启南当时还在吃奶,他娘抱了他逃难,结果他娘被炸死在小市街中段石桥头,小启南还趴在他娘身上吃奶,惨是惨来,好多人都看见格。
逃难回家后,东洋兵经常要来捉鸡、捉鸭,把搜出来的麦喂马,还要找大姑娘,我俚用灶墨拓黑仔面孔东躲西藏,来不及跑掉的就被拉去,年纪大的也要。有的被强奸后,还被东洋兵用舂麦榔柱活活钉死。
我直到现在还记得讲逃难苦的顺口溜:“十月十一逃难,逃到横泾过嗨,吃碗豆腐汤当夜饭。”
采访于2016年3月20日下午、5月14日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