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怎么不按剧本来？？！
孙承宗心念电转，咳嗽一声正想开口先堵住皇帝，暗示他这事要私下先谈。
崇祯开口话锋陡然一转，差点闪断孙老头老腰：
“宗学之设，实系国本；天潢教化，社稷至重。”
“朕钦定设立昭文宗室学院，自今伊始，非惟诸皇子肄业其中，即宗藩诸子，悉令赴京就学，以彰教化。”
搞了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办个宗学啊？
这事不稀奇，嘉靖皇帝，万历皇帝都曾经干过，结果当然是——
没有半点卵用。
来上学的宗室后裔除了学习什么都干，该吃吃，该玩玩，各个学得满脑肥肠才回封地去。
神宗皇帝教育尤为出色，培养出了福王和瑞王两个历史级别的民脂民膏吸血鬼。
虽然知道没用，但重视教化是大明的基本国策，
皇帝要干这事政治正确，又花不了多少钱，群臣当然没理由反对，齐齐不带脑子称颂：
“皇上圣明！”
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眼看就要这么定下来，
崇祯下一句话出口，却立刻让在场众多东林党君子兴奋起来：
“学院山长之任，事关重大。需委任一名重臣担当。朕以为满朝文武唯少师孙承宗器识宏远，德望允孚。众卿意下如何？”
昨夜钱府宴饮，钱龙锡对孙承宗去向的判断，大概会被授个礼部尚书的闲职。
万万没想到皇帝比想象的更加吝啬，居然只给了个宗室书院的山长？
好好好，
高阳先生您从此干好吉祥物这份有前途的工作吧。
年纪都这么大了，就别来和东林后辈抢内阁中的位置了。
眼看内阁里自己的位置已经手拿把攥，钱谦益几乎绷不住脸上的笑容，立刻出班走到丹墀下方跪奏：
“圣明洞鉴，书院山长之任，非少师孙承宗器识弘毅、德望素孚者，莫能膺斯职而洽舆情。”
钱龙锡，李标等人也纷纷出班：
“皇上英明，此位非孙阁部不能担之！”
两位阁老和如今士林领袖都赞成，其他人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顷刻之间，丹墀下方便跪满了人：
“皇上英明，此位非孙阁部不能担之！”
卢象升站在文官班列后段，看着身前官员一个又一个出班而去，转眼之间发现自己身边已经空空如也，
心中顿生拔剑四顾心茫然之感。
众正盈朝，真是笑话！
各个心知肚明孙承宗强过袁崇焕百倍，却为了私利为虎作伥，眼睁睁看着袁崇焕戏弄皇帝，让孙承宗这样的无双国士去闲职上养老！
东林势大至此，和当日阉党又有多大区别？？
还有崇祯皇上，为何是非不分，忠奸不辩，糊涂至此啊！！
卢象升向右迈出一步，正要出班死谏。
左手却被人拉住，转头一看，
孙传庭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左班末尾走了上来，强压着声音，语气却焦急：
“建斗兄万不可冲动，且留有用之身！”
立刻有鸿胪寺官员发现两人拉拉扯扯不成体统，快步走过来警告他们：
“君前失仪，私语逾三句者，廷杖十！”
卢象升自己固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不怕责罚，
但孙传庭一片好心，总不能让人家和自己一起吃廷仗，只能就此作罢。
孙承宗虽然也搞不明白崇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几次相处，已经对天子的德行和能力非常认可信任。
等群臣一通“皇上圣明”的赞歌唱完，便也主动出班：
“臣孙承宗蒙陛下不弃衰朽，委以昭文宗室学院山长之任，敢不竭犬马之劳？”
尘埃落定，
钱龙锡，李标，钱谦益偷偷对视，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喜色。
有人欢喜有人愁，
排在后面的卢象升，孙传庭等少数人则是面如槁木，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朝会第二件大事，如今内阁唯李标、钱龙锡二公在值，操劳过度。朕以为当增补阁员，以分机务。”
来了来了，
戏肉来了！
钱谦益昂首挺胸，如同一只正在发情期见到雌性的雄孔雀。
他当然不需要自己跳出来毛遂自荐。
阉党被彻底清算以后，朝堂上已经尽是东林有志之士，
浙党，楚党，齐党全部加起来都不够打的。
钱谦益出生于耕读传家的海虞钱氏，有的是钱。
前几天为和东林同志们联络感情，大小宴席不断，
早就已经共同创作，写好今天皇帝提出补充内阁成员之后的剧本。
谁当先锋第一个出场主推钱谦益；
谁唱白脸跳出来唱反调提名一个明显和钱谦益不是同一数量级的对手；
谁再义正言辞站出来列明钱谦益的功绩，反驳唱白脸的同志玩一出左右互搏；
到火候差不多皇帝已经被说服的时候，东林诸公一起出班奏请钱谦益入阁，钱谦益再来个三辞三让……
“方才选昭文宗学山长，诸卿共推少师孙承宗德望才猷。即授承宗建极殿大学士，入参机务，众卿当无人反对吧？”
？？？
这皇帝怎么回事，臣僚还没有推荐人选，就自己发话内定？
懂不懂得要按照剧本来？？
昭文宗学山长已经选了孙承宗，内阁大学士还要选孙承宗？
而且一上去就是建极殿大学士，按惯例地位在文渊阁大学士钱龙锡之上，直接成首辅了？
高阳老头吃肉，别人连汤都不给喝是吧？
崇祯这下不按常理出牌，一下就给做过充分准备，打算开卷考试的东林党人干懵逼了。
几位已经安排好担任重要角色的文官在短暂大脑当机之后，纷纷把头转向钱谦益和钱龙锡。
钱龙锡一向有急智，此时也目瞪口呆，竟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第一，刚才东林党人确实全体出动，齐齐称颂皇帝圣明，孙承宗德才兼备。才过了几分钟就翻脸跳出来说孙承宗坏话，碳基生物的脸皮恐怕都经不起这种折腾。
第二，孙承宗和钱谦益其他潜在对手不同，论功绩，论资历都明摆着强出钱谦益一大截。
第三，孙承宗也是根正苗红的老东林党，硬要像整浙党楚党一样搞党同伐异，恐怕东林党自己人中都有人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