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即无两全，就创造万全之策

我落下一子，棋盘上的星光随之黯淡了一分。

这不对劲。

我的棋局从未出过错。

亿万年来，人间众生的命运如丝线般交织，在我的指尖流淌成星河。我只需轻轻拨弄，便能让他们在悲欢离合中沉浮。可今日，当我凝视棋盘时，竟发现一道细微的裂痕——它像是一道被强行撕开的伤口，横亘在命运的轨迹上，让本该交汇的星轨偏离了方向。

“呵……有趣。”我低语，指尖抚过那道裂隙。

凡人常以为命运不可违逆，可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命运，不过是我无聊时的一场游戏。但若连我的游戏都被人动了手脚，那就不是“有趣”，而是“挑衅”了。

我抬眸望向神界之外。

那里，七位神明仍在履行他们的职责——焱彦的烈火焚烧着堕落的灵魂，耀光的神辉笼罩着天界的秩序，寒月的冷霜冻结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忙碌、喧嚣，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值得他们倾注心神。

唯独我，坐在这空荡的宫殿里，独自执棋。

……可如今，连这份孤独都被人打扰了。

（二）

我站起身，银白的长袍如星河垂落，每一步都踏碎虚空。

自我诞生以来，这是第一次，我主动踏出这座宫殿。

神界的风裹挟着法则的碎片，拂过我的指尖。我能感受到，那道裂隙正在扩大——不仅仅是我的棋局，连神界的根基都在微微震颤。

“星芒？”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我侧眸，寒月女神站在不远处，银发如霜，眸若冰渊。她是八神中唯一与我同源的神明，也是唯一一个偶尔会踏入我领域的存在。

“你竟然出来了。”她微微蹙眉，“发生什么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抬手，将那道命运裂隙的痕迹展现在她面前。

寒月的瞳孔骤然收缩。

“……有人在篡改天命。”

“不止。”我淡淡道，“他们在窃取神权。”

（三）

焱彦神君是第一个赶到的。

他周身缠绕着炽烈的神火，赤红的眼眸里燃烧着怒意：“星芒！是不是你又在玩弄命运？沐瑶的治愈之力突然失效了，凡间瘟疫横行——”

我冷冷扫他一眼。

焱彦的声音戛然而止。

“若我真要玩弄命运……”我轻声道，“你现在应该跪在地上，求我别让你最珍视的那把神剑突然断裂。”

焱彦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寒月适时打断：“不是她做的。有人在破坏天道的平衡。”

“那还能是谁？”焱彦暴躁地反问，“除了她，谁还能干涉命运？”

我缓缓抬眸，望向神界至高处——那里，本应是天道核心所在之处，如今却笼罩着一层晦暗的雾霭。

“或许……”我勾起唇角，“我们该问问‘天道’自己。”

（四）

八神齐聚于耀光神君的圣殿。

这是亿万年来第一次，我们所有人因同一件事聚集。

文华神君翻阅着古老的典籍，眉头紧锁：“古籍记载，命运裂隙的出现，意味着‘容器’出现了裂痕……”

“容器？”沐瑶女神轻声问，“什么容器？”

文华抬眸，目光却落在我身上。

一瞬间，所有神明都沉默了。

我笑了。

“看来，你们终于想起来了。”我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一枚星辰棋子，“我从来不是什么‘星芒女神’……”

“——我只是天道用来盛放命运的‘器皿’。”

（五）

殿内死寂。

最终，紫黎女神轻声开口：“所以……若裂隙扩大，你会……”

“消失？崩溃？或者被天道吞噬？”我漫不经心地接话，“谁知道呢。”

寒月的手指微微收紧。

焱彦猛地拍案而起：“那还等什么？直接修补裂隙不就行了！”

“怎么补？”苍谷神君沉声问，“命运权柄只有星芒能操控，若她本身便是‘容器’，修补她，等于修补天道——我们谁有这种力量？”

众人再度沉默。

我站起身，星光自我脚下蔓延。

“很简单。”我轻声道，“既然两难……”

“——那就创造万全之策。”

（六）

我抬手，星辰棋盘在虚空中展开。

亿万命运丝线交织，那道裂隙在其中狰狞扭曲。

“我会进入裂隙。”我说道，“亲自看看，是谁在篡改我的棋局。”

“你疯了？！”焱彦怒吼，“若你进去后无法回来——”

“那便证明，我也不过是命运的一枚弃子。”我轻笑，“……反正，我早就厌倦这无趣的永恒了。”

寒月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她的手指冰凉，却比任何神明都更有力。

“我跟你一起去。”

我看着她，许久，缓缓点头。

（终）

星光破碎的刹那，我与寒月一同坠入裂隙。

在无尽的虚无中，我终于看到了——

那道裂隙的尽头，站着另一个“我”。

她对我微笑，指尖缠绕着与我相同的命运丝线。

“终于见面了……”她轻声道，“‘容器’。”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