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疫病围城
静心居的药香还未散尽,王府后巷就传来了急促的哭号。当林晚跟着萧承煜赶到时,只见三名浣衣丫鬟蜷缩在青砖上,剧烈咳嗽着吐出带血的涎沫,指尖和嘴唇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这是典型的呼吸衰竭症状,与现代的肺鼠疫极为相似。
“所有人后退!不准触碰他们的衣物!”林晚扯下腰间的丝帕,蘸了蘸烈酒捂住口鼻,“取硫磺来熏地,再烧几锅滚水,把她们用过的木桶、衣裳全部丢进去煮!”
随行的太医令冷笑一声:“此乃寒邪入肺,当用麻黄汤发汗——”话未说完,就见一名丫鬟突然抽搐,眼球凸出泛白。林晚抢步上前,翻开她的眼皮,瞳孔已经开始扩散。
“不是寒邪,是疠气!”她撕开丫鬟的衣襟,露出胸前密布的紫斑,“这是瘟疫病,会人传人!世子,立刻封锁后巷,将所有接触过她们的人集中到空房,派侍卫看守,任何人不得外出!”
萧承煜盯着那些紫斑,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药王谷被灭门前,宫中也曾零星出现过类似症状——当时太医院说是“鬼祟作祟”,最后用符水和人血祭天,死了三十七人。
“按她说的做。”他抽出腰间玉佩扔给侍卫,“调二十名亲卫把守各院门,敢擅自出入者,斩。”转而看向林晚,“需要什么药材,本世子让人去太医院搬。”
“不要太医院的药!”林晚按住他的手腕,体温透过袖口传来异样的灼烫,“疠气最喜寒湿,太医院的药方里必有附子、肉桂,吃了只会加速血逆。我要黄连、黄芩、板蓝根,越多越好,再找十口大缸,烧半缸浓盐水,让所有人每天漱口三次,用盐水擦手!”
当第一车药材运到,林晚发现板蓝根被换成了大青叶——古代尚未区分这两种植物,但功效相近,她只能作罢。她让丫鬟将药材熬成苦汤,装在陶壶里,强迫每个王府中人喝下半碗。萧承煜看着她亲自给病人擦拭身体,用浸过烈酒的布裹住他们的口鼻,忽然开口:“你怎知这些办法?”
“家母曾说,瘟疫病起时,要断其‘气脉相传’。”林晚避开他的目光,用现代传染病学知识改编,“病人的涎沫、汗液都是疠气载体,必须隔绝,就像——就像把腐肉从好肉上割下来。”
三日过去,染病的丫鬟死了两个,却再无新人发病。林晚守在熬药的灶前,忽然听见静心居方向传来喧哗。她赶到时,正看见母妃的贴身侍女倒在廊下,嘴角挂着血沫,而母妃靠在门框上,剧烈咳嗽着按住胸口。
“母妃!”萧承煜冲过去抱住她,发现她掌心也有淡淡的紫斑。林晚立刻让侍卫取来盐水,强迫母妃漱口,同时检查她的咽喉——扁桃体化脓,声带水肿,正是疫病侵入上呼吸道的征兆。
“把王妃用过的帕子、被褥全部烧掉,房间用硫磺熏三个时辰。”她撕开母妃的衣领,在膻中穴附近按压,“幸好发现得早,疠气还在肺经。”转头对萧承煜说,“取针来,我要给王妃放血泄热。”
“慢着!”太医院首座王宗正带着弟子闯入,手中捧着金丝楠木药箱,“世子殿下,此女竟敢对王妃用放血邪术,二十年前药王谷圣女就是用这等妖法害得王妃卧床三年——”
萧承煜眼中闪过杀机:“本世子母妃咳血三年,你们治好了吗?现在她染了疫病,你们有何良策?”
王宗正额角冒汗:“可、可用人血祭天,求药王菩萨——”
“够了!”林晚抄起桌上的铜烛台,在火上烧了烧,“再废话,王妃的嗓子就废了。世子,按住她的肩膀!”
铜烛台的微光映出她紧抿的唇线,萧承煜忽然想起初见时她在泥地里救人的模样——同样的孤注一掷,同样的不容置疑。他按住母妃颤抖的肩膀,看着林晚用烧红的烛台尖在少商穴点刺,黑血滴落在瓷碗里,竟发出“滋啦”的声响。
“疠气遇热则行,放血能泄肺火。”林晚又在鱼际穴刺了两针,这才让丫鬟喂下浓苦的黄连汤,“明日若退烧,便无大碍。”
王宗正突然指着她胸前的牡丹锦囊:“她、她是药王谷余孽!当年圣女就是用这种邪术,后来谷里就遭了天谴——”
“天谴?”林晚转身时,烛火在眼中跳动,“二十年前药王谷被灭门,分明是有人怕谷中《千金方》残卷现世,断了太医院的财路!你敢说,那些被你们说成‘鬼祟’的病人,不是被你们用错药害死的?”
王宗正脸色煞白,踉跄后退。萧承煜注意到他袖中滑落半片干枯的八角莲——那是剧毒植物,却常被用来伪造“鬼祟作祟”的症状。他突然冷笑:“王首座,本世子让人查了查,二十年前给母妃诊病的药王谷圣女,离开王府后次日,你就派人去了青岚山。”
王宗正扑通跪下,浑身发抖。林晚心中一凛,原来萧承煜早就怀疑太医院与药王谷灭门案有关,此次疫病,怕是引蛇出洞的绝佳机会。
深夜,当林晚在库房清点剩余药材时,萧承煜忽然推门而入,手中拿着半幅残破的绢画:“在王宗正的密室里找到的,画的是药王谷的地形图。”他展开画轴,月光下,绢画右下角的牡丹纹与林晚的锦囊一模一样,“二十年前,圣女带着残卷逃出,谷中长老为掩护她,故意在药里下了八角莲,让朝廷以为药王谷私炼毒药。”
林晚摸着绢画上的朱砂批注,发现其中记载的“疫症治法”,竟与现代医学的隔离消毒法不谋而合。她忽然想起母妃说过的“蒲公英消炎药”,原来药王谷早就懂得利用草药的抗菌作用,却被太医院污为妖术。
“残卷里说,疠气盛行时,可用‘三黄汤’煮水,熏口鼻、洗手足。”萧承煜看着她眼中的光芒,忽然压低声音,“你母亲是不是圣女的弟子?否则,为何会有一模一样的牡丹纹?”
林晚正要回答,窗外突然传来惊叫。一名侍卫撞开门,满脸血污:“世子!前院有人闯入,抬着具尸体,说是……说是从疫区来的!”
两人赶到前院时,只见青石板上躺着具男尸,皮肤呈紫黑色,七窍流出暗红液体。林晚刚要靠近,萧承煜突然拉住她,指尖按在她手腕上——脉搏快得惊人,却异常沉稳。
“是肺鼠疫晚期。”她戴上用烈酒浸泡过的布手套,翻开死者眼皮,“他的家人呢?”
“跟、跟着呢!”门房哆哆嗦嗦地指向街角,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跪在阴影里,其中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个咳嗽不止的孩子。
林晚突然明白,这是有人故意将疫区百姓引入王府,想让疫病扩散,借机除掉她和萧承煜。她转身对萧承煜说:“立刻关闭城门,阻断交通,派医官去疫区调查水源和老鼠踪迹。另外,给这些百姓每人发一碗三黄汤,带他们去城外的破庙,用篱笆围起来,派士兵看守,每天送两次药和干净的水。”
萧承煜点头,忽然看见她手套上渗出的血迹——刚才检查尸体时,她的指尖被划破了。他抓住她的手,在月光下仔细查看:“你不怕被传染?”
“怕。”林晚扯下手套,将受伤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吸,烈酒的辛辣混着血腥在舌尖炸开,“但我更怕,大楚的百姓,像二十年前那样,被当成献给‘药王菩萨’的祭品。”
她抬头时,发现萧承煜正盯着她的唇,红痣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子时已至,疫病的阴云笼罩着整个青岚城,但她知道,有些东西正在黑暗中萌芽——比如萧承煜眼中渐渐亮起的信任,比如她对这个时代越来越深的羁绊。
当第一缕晨光染红城墙时,林晚站在王府的角楼上,看着满载药材的马车驶出城门。她摸了摸胸前的牡丹锦囊,忽然想起现代急诊室的墙上,挂着的那幅古画——画中女子手持牡丹,站在药田深处,与她锦囊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或许,穿越不是偶然,而是一场跨越时空的医者接力。二十年前药王谷圣女未能完成的事,现在轮到她来续写。而萧承煜,这个带着红痣的冷峻世子,终将成为她在这个时代最坚实的后盾,或是最危险的羁绊。
城下,百姓们的咳嗽声渐次响起,像远处传来的闷雷。林晚转身走向药房,裙摆扫过青砖上的硫磺痕迹——新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