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复仇之影
“穹顶，立刻将这段加密通讯列为最高优先级进行破译！动用‘普罗米修斯’反应堆的冗余计算能力！”林枫猛地从控制台前站起身，死死地盯着全息屏幕上那段刚刚被远程高灵敏度监听阵列捕捉到的、异常强大且复杂的加密通讯信号，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几天前，“穹顶”就曾报告，在西北方向监测到数次短暂的、高功率的异常信号爆发，但都稍纵即逝，无法锁定。而这一次，信号持续时间更长，强度也更大。
“指令已确认。调用冗余计算资源……开始多线程并行破译……加密算法极其复杂，包含多重嵌套和动态密钥……正在尝试暴力破解及已知后门漏洞……预计需要时间……3小时17分钟。”穹顶的声音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但林枫能听出其背后运算核心正在全速运转的嗡鸣。
林枫没有坐下，就在控制室里焦躁地来回踱步。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如同乌云般笼罩在他的心头。他有一种直觉，这段信号，很可能与那个他寻找了三年的名字有关。
三个多小时，感觉像三个世纪一样漫长。期间苏媚曾端着食物和水进来，看到他凝重的脸色和紧绷的状态，担忧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但林枫只是摇摇头，示意她先带孩子们离开控制室。他不想让那份刚刚建立起来的温暖和安宁，过早地被他即将面对的风暴所波及。
终于，“穹顶”发出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加密通讯破译完成。成功率92.4%。通讯来源：西北方向，距离基地约152公里，信号源功率推断……其拥有大型能源支持。通讯内容涉及……大规模物资调度指令、武装人员集结与部署命令、以及……一个名为‘方舟’（Ark）的据点对外扩张战略规划。其中……多次提及‘火种计划’（Project Ember）相关信息搜集与评估。”
“火种计划？！”林枫的心脏猛地一缩，瞳孔骤然收紧。这个名字，正是他当年为自己的避难所构想的内部代号之一！虽然他最终选择了更简洁的“火种”，但“火种计划”这个词，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是的。”穹顶继续报告，声音中似乎带上了一丝（或许是林枫的错觉）凝重，“根据后续解密出的上下文分析，‘火种计划’并非特指本基地，而是‘方舟’据点对于所有潜在的、拥有独立先进能源核心和可持续生态系统的、未被其掌控的高价值避难所的内部统称代号。该计划的核心目标是……定位、评估、渗透、最终……完全吞并或摧毁这些‘火种’，夺取其技术、资源和人口。”
“方舟……”林枫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遍全身，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这个所谓的“方舟”，这个执行着如此冷酷残忍掠夺计划的据点，其掌控者，必然是——赵天成！
当年，赵天成在背叛时，不仅仅抢走了一部分关键物资，更重要的是，他利用林枫的信任，拷贝走了一份关于微型可控核聚变反应堆（虽然不是最核心的设计图，但包含了大量关键技术原理和部分组件参数）和生态循环农业系统的早期技术资料！他显然利用这些不完整的、但已足够领先于时代的技术，加上他掠夺来的资源和不择手段的狠辣，在某个地方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并且……他还在觊觎更多！他在寻找像“火种”基地这样更完善、更先进的存在！
“立刻！将‘方舟’据点列为最高威胁目标！动用所有可用的卫星残骸轨道数据、高空无人侦察机（如果还能运作的话），不惜一切代价，分析‘方舟’据点的具体位置、规模、防御部署、以及……确认其领导者！”林枫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压抑不住的愤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剧烈颤抖。
这一次，“穹顶”的分析速度快了很多，似乎早已在后台进行了相关的数据挖掘和匹配。几分钟后，一份整合了多方信息的分析报告呈现在全息屏幕上。
“目标‘方舟’据点，已初步锁定。位于西北方向150公里处，一座灾变前的大型、半地下式综合购物中心及多层地下停车场改造而成的复合型堡垒建筑群。卫星红外成像及无人机远距离光学侦察显示，该据点规模庞大，防御工事森严（外围可见重机枪火力点、疑似能量武器发射塔和装甲车辆活动迹象），内部有大量人员活动热信号，能源反应强度远超普通幸存者据点，推测其核心能源技术与本基地存在关联。更重要的是……”
穹顶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处理一张高分辨率的图像。随后，一张经过放大和清晰化处理的、由无人机在极限距离拍摄到的照片，被投射到主屏幕上。
照片的背景是“方舟”据点冰雪覆盖的外围入口，几个穿着厚重动力作战服（虽然看起来比林枫的“哨兵”要粗糙简陋，但依然远超普通掠夺者）的护卫簇拥着一个身影。那个人，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防寒大衣，身形比三年前似乎更加壮硕，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阴鸷、冷酷和绝对掌控欲的表情，正对着手下发布命令。
尽管时隔三年，尽管画面有些模糊，尽管气质发生了巨大变化，但林枫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赵天成！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他！
压抑了整整一千多个日夜的、如同实质般的仇恨，在这一刻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凌雪被卷入混乱人群前那最后一眼的绝望，赵天成带着战利品狞笑着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一幕幕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脑海里，在他的灵魂深处！
林枫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他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闪烁着近乎疯狂的、毁灭性的危险光芒。
他像是突然被注入了无穷的精力，又像是被复仇的魔鬼附身，开始了近乎疯狂的工作。他冲进武器实验室，调出了所有关于“火种”基地防御和攻击武器系统的设计图和升级方案。他重新检查、调试、强化“哨兵”动力甲的每一个战斗模块，甚至不眠不休地开始利用基地有限的资源，设计和制造一种威力更大、穿透力更强的新型便携式电磁轨道炮。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冰冷、暴戾、生人勿近的气息，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刚刚躲进基地时的状态，让这个刚刚恢复了一些生机和温度的地下家园，再次变得压抑、沉闷，充满了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苏媚很快便敏锐地察觉到了林枫这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可怕转变。“林枫，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她找到正在武器测试场疯狂射击、测试新武器威力的林枫，看着他眼中那骇人的红光，和周围散落一地、冒着青烟的金属靶标残骸，脸上写满了深深的担忧和一丝恐惧。她试图阻止他将一块散发着危险能量光芒的高能电池装入那把造型狰狞的新型电磁炮原型机。“你这样不眠不休地……你看起来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我没事。”林枫头也不抬，声音嘶哑而冰冷，继续着手上的调试工作，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你在准备战斗，对吗？”苏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恳求，“是为了那个……通讯里提到的‘方舟’？是为了……那个三年前伤害过你、让你变成这样的……人？”
林枫的动作猛地停顿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地盯着苏媚。他没有回答，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枫，我知道你心里藏着火山一样的恨。”苏媚没有被他骇人的眼神吓退，反而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急切而真诚，“但是，告诉我，复仇，杀了他，真的能让你得到解脱吗？真的能让逝去的人回来吗？你看看这里！”她伸手指了指身后不远处，那几个正从生活区门口探出小脑袋、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的孩子们，“看看石头，看看芽芽和小宝！我们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一个可以在这冰天雪地里暂时躲避严寒和危险的港湾！难道你真的要为了过去的仇恨，将这一切都赌上，甚至可能……毁掉这一切吗？！”
“是他！是他毁掉了一切！！”林枫猛地爆发出来，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愤怒和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如果不是他！凌雪就不会……就不会失踪！生死未卜！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像个见不得光的地鼠一样，躲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三年！这笔血债！必须用他的血来偿还！！”
“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你也不是只有仇恨了！”苏媚的声音也因为激动而提高了，眼眶瞬间红了，“你还有我们！你有责任！石头、芽芽、小宝，他们把你当成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可以信任和依靠的英雄！我也是！我们只想……我们只想和你一起，努力地、好好地活下去！你如果……你如果为了复仇而出了什么事，你让我们怎么办？！让这个家怎么办？！”
林枫看着苏媚那张沾染着泪水、写满了恐惧和恳求的脸庞，看着她身后那几个紧紧依偎在一起、用无比依赖和害怕的眼神望着他的孩子，心中那股如同岩浆般翻腾的暴戾和杀意，仿佛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冰冷而柔软的力量狠狠撞击了一下，瞬间凝滞了。
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内心挣扎。一边，是刻骨铭心、日夜煎熬的仇恨，是为凌雪（以及自己被毁掉的人生）复仇的、支撑他活过这三年黑暗岁月的唯一执念；另一边，是这份意外降临的、他从未想过还能拥有的、来之不易的温暖和羁绊，是守护眼前这些弱小无辜的生命、守护这个刚刚萌芽的“家”的沉甸甸的责任。他一直以为，复仇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和最终目标。但现在，他痛苦地发现，自己似乎……有了更害怕失去、更想要拼尽全力去守护的东西。
“我……”林枫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充满了挣扎和痛苦。他猛地闭上眼睛，仿佛不敢再看苏媚和孩子们的眼神，身体因为内心剧烈的冲突而微微颤抖。“我……我需要时间……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苏媚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知道此刻再多的话语也无法平息他内心的风暴。她没有再逼迫他，只是走上前，默默地、小心翼翼地帮他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工具和武器零件，将那把危险的电磁炮原型机锁进了武器柜。她的动作轻柔，带着一种无声的关切。
“林枫，”在她转身离开实验室前，她停下脚步，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无论你最终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希望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们……等你回家。”
然而，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往往就不会再给人留下太多犹豫和思考的时间。就在林枫内心还在进行着痛苦的天人交战，就在苏媚和孩子们因为基地里重新弥漫的紧张气氛而惴惴不安时——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穹顶”突然爆发出了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急促的最高级别警报！红色的警示灯光瞬间充满了整个基地！
“警告！警告！检测到多个不明身份大型机械单位及大量武装人员正在高速接近基地外围隐蔽入口区域！距离：5公里！3公里！1公里！对方携带有重型破拆设备及……能量武器特征信号！判断为最高级别敌对入侵！威胁来源……与‘方舟’据点信号特征高度吻合！”
赵天成，他终究还是先一步，找上门来了！而且，是以一种远超林枫预料的、更加直接、更加具有毁灭性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