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盟友
打定主意后，朱瞻壑便让管家精心准备了些薄礼。
在一个工作结束的下午，朱瞻壑换上了一身相对素雅的便服，只带了管家和两名小厮，乘坐着一辆普通的青蓬马车，来到了位于内城的郑和府邸。
郑和的府邸，虽然不及亲王府那般占地广阔、飞檐斗拱，却也自有一股不同于寻常官员宅邸的威严气派。
门前两尊巨大的石麒麟，便是永乐皇帝特赐，彰显着主人不凡的身份和功绩。
府内布局严谨，处处可见与航海相关的物件，比如院中摆放的巨大铁锚，厅堂悬挂的万国海图，甚至连廊下的柱子上，都雕刻着乘风破浪的宝船图案。
朱瞻壑递上名帖，言明是汉王世子前来拜会。
不多时，郑和府上的大管家便亲自迎了出来，满面春风，将朱瞻壑客客气气地请进了内宅的一处清雅客厅。
客厅之内，早已焚起了上好的苏合香，茶几上摆着时令的鲜果和精致的茶点。
郑和今日穿着一身宝蓝色的暗团花常服，头上束着嵌宝金冠，显得精神矍铄，见到朱瞻壑进来，他立刻满脸笑容地起身相迎。
“世子殿下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郑和快步上前，郑重地拱手行礼，礼数周全。
“郑公太客气了，是小子冒昧打扰才是。”
朱瞻壑连忙还礼，扶住郑和的手臂:“数月不见，郑公神采更胜。”
郑和哈哈一笑，引着朱瞻壑落座。两人分宾主坐下，丫鬟奉上新烹的香茗。
一番寒暄，自然少不了提及农务实验处的事情。
郑和作为少数几个知道朱瞻壑“海外奇遇”部分真相的人，对朱瞻壑能将那些“海外奇种”在京城顺利培育出苗，更是充满了由衷的祝贺和钦佩。
“世子殿下真是少年英才，手段非凡啊！”
郑和由衷赞叹道:
“当初在船队中，殿下便屡献奇策，解救我等于危难之中。如今在农事之上，亦有如此惊人建树，实乃我大明之福，万民之幸。”
他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不瞒殿下说，自从农庄那边传出新作物成功出苗的消息，我那些跟着一同出过海的老兄弟们，一个个都兴奋得不得了。
他们都说，还是世子殿下有本事，能把海外的宝贝真正变成咱们大明自己的东西。
不像咱们，辛辛苦苦运回来，大多也就成了宫里的摆设，或是赏给王公大臣尝个新鲜。”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和遗憾。
朱瞻壑闻言，心中一动，知道切入正题的时机到了。
“郑公谬赞了，小子不过是运气好些，又恰好知道一些那些番人的耕种法子罢了。”
朱瞻壑谦虚一笑，随即话锋一转:
“说起来，小子今日前来，除了看望郑公，感谢您当初在海上的诸多照拂，也是有些关于那‘新明大陆’的事情，想与郑公深入商议一二。”
“哦？新明大陆？”
郑和一听这四个字，精神立刻为之一振，原本略显放松的坐姿也变得端正起来:
“殿下但说无妨！下官对那片土地，也是日思夜想，魂牵梦绕啊！”
朱瞻壑点了点头，语气也变得有些激昂:
“小子这几日在农庄培育新作物，越发觉得，那新明大陆之上，定然还有更多类似土豆、玉米、红薯这般，甚至更为神奇、价值更高的作物和物产。”
朱瞻壑心中暗道，得先给郑和画个足够诱人的大饼，让他也对那片新明大陆充满无穷的念想和渴望才行。
郑和听着朱瞻壑的设想，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他作为大航海的亲历者，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和探索欲望是刻在骨子里的。朱瞻壑这番话，无疑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在他心中那团从未熄灭的远航之火上，又浇上了一勺滚油。
郑和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他猛地一拍大腿:
“不瞒殿下说，自打从那新明大陆回来，下官也是日思夜想，总觉得那片土地上，还藏着无数的秘密等着我们去发掘！若是能再次扬帆起航……”
他说到这里，语气又微微一顿，脸上的兴奋之色渐渐被忧虑所取代：
“只是……朝中那些言官，怕是又要有诸多非议了。他们只看得到眼前的耗费，却看不到长远的利益。而且，再次组织如此规模的船队，耗费巨大，皇上那边……”
朱瞻壑微微一笑，他知道郑和的顾虑，这也是他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
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眼神灼灼地说道：
“郑公，此事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小子以为，若我们能向皇爷爷证明，再次远航，不仅能宣扬国威，更能带回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比如比黄金还贵重的香料，比丝绸更受欢迎的奇珍，甚至能开辟出一条全新的、独属于我大明的黄金商路……到那时，皇爷爷和朝中的诸公，又岂会反对呢？”
他巧妙地将“探索”与“经济利益”捆绑在一起，这正是打动永乐皇帝的关键。
“黄金商路？”郑和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正是！”
朱瞻壑肯定地说道:
“郑公试想，若我们能从新明大陆带回那些独有的珍宝，再转运至西洋诸国，其间的利润，何止百倍千倍？
以此利润，足以充实国库，甚至反哺船队，实现‘以航养航’。
届时，下西洋非但不是朝廷的负累，反而会成为我大明的财源。”
郑和听得是双眼放光，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万国来朝，大明宝船满载而归的盛况。
他又想起了上次远航，朱瞻壑在船队缺水危机中献上的奇计，以及在与土人交往中展现出的过人智慧，心中对这位年轻的世子殿下，更多了几分信服。
他不禁又回忆起上次远航时的一些趣事和共同经历的险情，比如遭遇风暴时，朱瞻壑如何镇定地指挥水手加固船帆；
又比如在某个陌生的岛屿上，朱瞻壑如何凭借“渊博的知识”辨认出可以食用的野菜和果实，解了众人的燃眉之急。
这些共同的经历，如同醇厚的老酒，越品越有味道，郑和心中的“战友情”，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升华。
郑和在客厅中来回踱步，最终停在朱瞻壑面前，眼神坚定地说道:
“若真能如此，则我大明航海之业，必将光耀千古。”
朱瞻壑也连忙起身，扶住郑和的手臂:
“此事还需你我二人，同心同德，周详谋划，方能上达天听，获得皇爷爷的恩准。”
与郑和的这次长谈，让朱瞻壑更加坚定了再次下西洋的决心。
他知道，农务实验处是自己的起点，是获取皇爷爷信任和原始资本积累的平台。
那片大陆，才是他真正能大展拳脚的舞台，也是他为自己、为大明积累更雄厚资本的关键。
朱瞻壑从郑和府邸出来，已是月上中天。他望着洒满清辉的巍峨京城，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真正能让自己改变历史，改变家族命运的，还在那片蔚蓝的大海。
等着吧，美洲，我朱瞻壑很快就会再回来的！
他决定，在向皇爷爷汇报农庄阶段性成果，也就是那三样新作物初步长成、可以献上第一批“样品”的时候，便抓住机会，与郑和一同，向皇爷爷提出那个再度下海的请求。
而这个时机，已经不远了。
他能感觉到，历史的车轮，已经因为他的到来，开始悄然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