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寒露诡谲
一、惊蛰诡犁
三月初三，姜二郎蹲在田埂上发愁。官府新发的曲辕犁才用三天，犁头就断成三截。远处张家地里传来叮当声，他抬眼望去，张老汉正扶着崭新的铁犁翻地，犁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姜二！“里正王老汉背着手踱来，腰间新挂的铜烟袋晃得人眼花，“县衙分农具的差役说了，你这犁是前年工部淘汰的次品，得交三百文才能换新。“
姜二郎摸着空瘪的荷包，瞥见自家孩儿正趴在老槐树下玩泥巴。那孩子忽然仰头咯咯一笑，小手拍在断犁上。霎时铁屑如活物般蠕动，断口处生出银丝缠绕，眨眼间拼出个形似弯月的古怪犁头。
次日下田，姜二郎半信半疑套上牛。犁尖入土竟无半点阻滞，翻起的土块在空中自行碎成细壤，土里钻出几株嫩苗，叶片上生着《齐民要术》未载的银纹。邻田张老汉看得眼热，趁夜偷摸过来试犁，未料铁犁触土即化，将他新栽的麦苗蚀成黑灰。
二、清明异蚕
四月初八，姜家媳妇周氏发现蚕房异样。往年此时蚕宝宝该有拇指粗，今年却仍如蚁卵大小，通体泛着金属光泽。她掀开竹匾欲添桑叶，忽见蚕群齐齐仰头，口中吐出银丝结成小网，网上赫然是汴梁城防图。
“他爹！“周氏踉跄着退到院里，“快来看...“话音未落，蚕匾突然腾空，在檐下旋转如飞轮。银丝如雨倾泻，在日头下织成件半透明的襁褓，细看经纬间竟有星河流转。姜二郎抄起扁担要打，襁褓却自行飘落，将院中啄食的母鸡裹成光茧。
三日后光茧破裂，钻出的竟是只金冠彩羽的怪禽。此禽能日行百里，夜归时喙中常衔着岭南荔枝。终南山道士见了直呼“迦楼罗“，硬要拿祖传的青铜浑天仪来换。当夜道观便遭了贼，浑天仪不翼而飞，墙上留着爪痕拼成的星图。
三、谷雨诡秧
五月芒种，姜家秧田出了怪事。周氏记得分明，插秧时特意留出引水沟渠。可次日下田，青秧竟自行挪成八卦阵，渠水倒流成环，在田中汇成太极图案。更奇的是每株秧根缠着银丝，晨露顺着丝线游走，在叶尖凝成发光的粟米。
“姜二！县里来人了！“王老汉领着司天监的绿袍官员匆匆赶来。那官员手持古怪铜镜，镜光照处，银丝突然暴长如蟒，将铜镜绞成麻花。姜二郎慌忙抱起孩儿，却见小儿咯咯直笑，满地银丝应声而断，碎成星尘没入泥土。
当夜，姜家灶台莫名起火。火舌不烧柴薪，专舔梁上悬着的腊肉，将油脂炼成琉璃珠。周氏扑救时踩到颗珠子，眼前忽现幻象：二十世纪的联合收割机正在自家田里轰鸣。
四、端午诡粽
五月初五，周氏裹的粽子出了蹊跷。本该翠绿的箬叶泛着金属光泽，糯米中混入的赤豆自行排成河图。上锅蒸时，灶间突现戴方巾的虚影，手持玉圭在雾气中书写方程式。
“莫不是灶王爷显灵？“周氏吓得打翻雄黄酒。酒液泼洒处，砖缝钻出水晶般的菌菇，伞盖上生着泰西文字。姜二郎抄起柴刀要砍，那虚影忽然开口：“时空曲率异常...“话音未落便被孩儿的啼哭声震散。
次日开粽，米粒竟凝成微型浑天仪。县学教谕闻讯赶来，捧着粽子直呼“格物至宝“。未料三日后，所有尝过粽子的书生皆能夜观星象，在考卷上画出从未见过的机械图样。
五、七夕诡梭
七月初七夜，周氏在葡萄架下摆弄纺车。忽听“咔嚓“声响，梭子自行飞转，棉线在空中织出汴河漕运图。图中货船突然活化，卸下的麻包滚落满地，拆开竟是岭南才有的胡椒。
“妖物！“闻讯赶来的巡检司官兵拔刀便砍。刀刃触及布匹瞬间，整幅漕运图量子化，在同一位置呈现春夏秋冬四景。姜家孩儿突然拍手，布匹应声碎裂，残片化作萤火虫，在夜空拼出“观测偏差值15%“。
当夜，终南山道观钟鸣不止。道士们发现祖师像手中的拂尘不知何时已化作光纤，正将星光导入地底密室。密室墙上新现的星图中，紫微垣旁的三枚蓝月已逼近天狼。
六、中秋诡月
八月十五，姜家院里供着自制的月饼。周氏正要切开豆沙馅的，忽见饼皮浮现月海图案。孩儿伸手要抓，月饼突然腾空，在月光下涨成车轮大小，表面沟壑分明竟是真实月貌。
“快看天上！“王老汉酒碗坠地。众人仰头望去，那轮明月旁赫然多出三枚蓝月，月光如瀑倾泻，将村口老槐照成透明。树心年轮突然暴长，每一圈都刻着不同朝代的年号。
姜二郎抱起孩儿要躲，却见小儿腕间青铜钏蓝光暴涨。四枚月亮同时颤动，在云端投射出戴方巾的虚影：“请君速离此界...“话音未落，孩儿突然开口：“这是我家！“声波震得蓝月移位，月光中落下无数发光孢子。
七、霜降诡镰
十月初一，姜家院里堆满新收的粟米。周氏正在簸箕前拣选谷粒，忽见瘪谷自行跳入鸡舍，饱满的竟在空中排成《武经总要》的火器图。邻家借来的镰刀突然暴走，刃口迸发蓝光，将石磨劈成两半。
“快按住！“姜二郎带着三个壮汉扑上去。镰柄突然增生出铜齿轮，将众人甩出丈外。终南山道士掷出符咒，黄纸触及刃口竟化作纳米机器人，眨眼间将镰刀拆解重组为一尊浑天仪。
仪身二十八宿突然转动，在院墙上投射出火星地貌图。姜家孩儿蹒跚着伸手触碰，图中突然飞出群机械蝗虫，将谷堆啃噬一空。周氏急得直跺脚，小儿却咯咯笑着撒了泡尿，虫群遇尿即化，在地面凝成块钛合金铭牌。
八、冬至诡影
十一月冬至，姜家灶房异香扑鼻。周氏熬的腊八粥突然沸腾，杂粮在空中凝成汴梁城微缩模型。金明池畔亮起红点，正是朝廷火药库所在。忽听“轰隆“巨响，模型应声炸裂，米粒如箭雨四射，在墙面刻下“靖康元年“。
巡检司官兵破门而入时，所有米粒突然量子化，在同一位置呈现生熟两种状态。姜二郎护着妻儿缩在墙角，忽见孩儿腕钏解体，十二枚玛瑙珠绕梁飞舞，在虚空拼出克莱因瓶结构。瓶中隐约可见白袍人操作仪器，窗外悬着三枚蓝月。
“时辰到了。“虚空中传来叹息。姜家院中突然裂开地缝，青铜机甲破土而出，将目瞪口呆的官兵尽数吸入舱内。机甲胸甲展开成星门，门内传来机械音：“文明跃迁协议启动...“
晨光熹微时，三里河村复归平静。姜家院里多了口青铜鼎，鼎身铭文正是《周髀算经》的量子诠释版。周氏收拾残局时，在灶灰中发现粒发光种子，埋入土中三日便长成丈许高的晶树。
终南山巅，道士们跪拜新现的星图。紫微垣旁的三枚蓝月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行小字：“观测者协议终止“。道观地窖深处，浑天仪正将星光导入晶种，树冠上的叶片渐渐浮现出《人类文明操作手册》的扉页......
而在三十里外的灞桥镇，巡检司官兵正在审讯盗贼。那贼人怀中掉落的，赫然是姜家失踪的青铜襁褓残片。残片上新蚀刻的星图显示，下一轮文明实验场，正是十二世纪的中亚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