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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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人祸难防

秦香莲收起那祝词,因字迹和寓意太满意舍不得扔,同样夹在书里。次日便和何氏打听起了张征,只她忽略了自己目前已婚妇女的身份,被何氏那双眼瞧了又瞧。

何氏斟酌半天,忍不住反问:“香莲,你问张道长做什么?”

秦香莲很坦然:“我见他为人不俗,便有些好奇他来历。”

秦员外带女儿住道观,住的却是武当县的大道观,不是这乡野里不知名的无尤观,且香莲为人内秀,平日里少与人接触,连个同龄的姊妹都没有,自然不熟悉这无尤观的俊俏道长。

何氏见秦香莲的眼神分外单纯,打消心里的杂念,答道:“张道长打小就在这无尤观长大,比我们来秦家庄还早,来历我却是不知道。只知道前任秦观主死前,将道观整个传给他,本姓子孙都不给,闹得沸沸扬扬,那时候估摸着你正好不在庄里。”

何氏又解释了一通为何传给张征,说那前观主认为张征有修道成仙的资质,能够带领无尤观发扬光大,而其余子孙资质平庸,不堪大用。

个中曲折,她也不是很清楚。

秦香莲这边没问出来什么,殊不知昨天张征就向秦老头打听过她。

秦老头是这么答的:“你问她身世是看出什么了?那秦员外死之前的婚礼没请你来主持,我还以为你记仇呢。”

张征沉默。

秦老头缓缓道:“这孩子,可怜啊。”

秦老头从秦香莲的娘死得可怜,说到秦员外死得可怜,又说她没有亲戚朋友可怜,最后说到她生俩个孩子可怜。

张征觉着这些都不算可怜,毕竟这不也好好活着,也就没有插话。

谁知他不插话,秦老头还是把话往他身上引,说他可怜,他爹不管娘不要可怜,他险些被杀人祀鬼可怜,他终日长在道观可怜,他无妻无子可怜。

这就不得不插话了,张征也不反驳,不反驳说自己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并且认为自己能流落到无尤观实属幸运之至,他只另起了个话头:“婚书你可见过,她八字如何?”

秦员外是常捐赠无尤观的,逢年过节供奉神明更是没少过,便是他死了香火情仍在,张征念着这个,也就不曾无视他见到的母子仨的八字及面相。

秦老头想了又想:“记不清,好像是大中祥符七年生人,具体的……”

齐婶子是秦老头的大儿媳,这会正端茶水过来,也就听到了,问了句:“打听谁八字呢?”

秦老头答:“香莲的,你可记得?”

这可算是问对人了,齐婶子道:“可真是人年纪大了记性差,把你大孙子的生辰都忘记了不成,香莲只和他差两天,正经是大中祥符七年中秋后一日,戌时生的。”

命带孤鸾煞。

赤黄马独卧。

得出这大凶的结论,张征反而没再说什么,一边的秦老头掐算完诧异极了:“她竟是一生孤独的命,那陈世美好些日子没见着写信回来——”还活着吗,会不会已经死了?

张征仍不紧不慢地饮茶。

齐婶子却不干了:“什么,香莲那孩子一生孤独,快讲讲怎么化解,她没爹没娘已经孤独过了,这会儿好不容易嫁人你说她孤独,那陈世美的八字我是不记得,回头打听来你们再给算算到底咋回事啊?”

秦老头挥手轰儿媳妇出去:“去去去,这八字不能单看,八字和本人对不上的多了,观主的八字还是位极人臣嘞,这会儿因避讳,连科举都不能参加,这事我们说说而已,别出去胡咧咧。”

这话秦老头是故意反着说,征是张征自己取的字,为的就是不去参加什么科举。至于位极人臣的八字,那更是全然胡说了,他的八字是天煞孤星,给周围的人带来灾祸的命,尤其是家人,所以他出生起就被逐出家门。

都说修道的人五弊三缺,但要他说是五弊三缺之人更容易进入玄门,像他这类的天煞孤星,也幸得玄门收留。但也怪玄门总结出这样的一套理论,更怪他父母如此迷信。

张征心念电转,自认分毫未露。秦老头还是安慰他:“师父不说了吗?你就是位极人臣的命,是你们家迂腐半吊子害苦了你,偏你自己牛心左性,非要取个征字,绝了平步青云之路。过去邪魔怪道杀人祀鬼都要挑八字好的,能选中你就证明你八字好。”

秦老头安慰完张征犹自不够,又在心里将秦香莲的八字念了半天。

前些日子,秦香莲登门拜访他,和他谈了疏浚河道的事情,至于填沧浪洲围田,倒是他和庄里几个老庄稼把式谈的结论,皆因劝农使给的新稻种必种。

到底是生过孩子,香莲推心置腹,谈及儿孙后代,他秦老头哪能不心旌摇动,心潮澎湃之间就将这事许了下去,他一把年纪,还要如此奔波。

但是这事如香莲所说,还是必交给他来做,生前的荣誉不必说,死后族里写祭文,这围田挖水库的事他干成,他就是他们老秦家第一能干人呀。

至于香莲说什么水库自己挖,那她得花多少钱,村里多少老少爷们,真旱了谁家不得吃水,收了钱挖出来的私人的水库他们还能觍着脸去挑水吗?就是香莲心善,不收钱让大家白吃白喝,他们能有脸又吃又拿的吗?

哪怕最后不旱,水库挖的位置好,正在村里上游,到时候年年月月蓄起水,村里家家户户的水田灌溉起来都方便太多,能省不少人力物力。

为长久计,像他秦老头这般高瞻远瞩的村长,可得把活揽过来。

秦老头洋洋自得,如陈老娘一般。

最后秦老头补了句:“尽信八字,不如无八字。”

虽然秦老头测算八字是半桶水,但这句话张征格外认同,他将一杯茶喝完,再与秦老头确认了一番动工的时间和细节,才告辞回观。

若只是那俩龙凤胎八字硬就罢了,做母亲的八字比孩子们还硬,简直是铜刀铁剑一般,但那又怎么样,那么容易被克死,就死好了啊。

张征又有些共情秦香莲娘仨,像这样必克死亲夫亲父的八字,在他们家多半是呆不下去的。

好在这里是秦家庄,秦家庄的无尤观里又有位略懂岐黄之术的观主,识得经史子集懂得礼义廉耻,尊重儒道性本纯善,救下了命不该绝的他。

不像张家。

张征常以姓张为耻。

不改姓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能如张家测算的那样,克死本家张家。

张征的步子迈得更轻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