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海燕你可长点心吧(莓老师写的)
十一岁的莉莉踮脚将新编的花环戴在姐姐头上,晨露从白雏菊花瓣滚落她浅棕色的发梢。北海的这个小渔村刚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莉莉的手可真巧。”姐姐抚摸着发鬓,补丁裙摆像伞一样撑开。莉莉正要弯腰再采些野花,突然听见港口方向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紧接着,炮火的轰鸣席卷了风声。
她们看见浓烟升起时已经太晚了。那艘挂着世界政府旗帜的军舰靠岸不到半小时,整个村子就陷入火海。莉莉死死攥着姐姐的手往海边跑,而后她感到被人用力的推了一把,转头的瞬间——穿着白色制服的天龙人侍卫已经拽住了她姐姐的辫子。
“快跑!别回头!”这是母亲最后的声音。莉莉的脚踝被珊瑚划得鲜血淋漓,她躲在礁石缝隙里,看着姐姐被扔进装奴隶的铁笼,看着父亲的头颅被长枪挑起,看着母亲纵身跳入燃烧的渔船。
三天后,流浪到镇子上的莉莉偷了人生第一件东西——面包店橱窗里的一块黑面包。当她蜷缩在巷角狼吞虎咽时,发现口袋里多了串珍珠项链,那是她顺手牵羊的额外收获。珠子在月光下泛着浑浊的光泽,像极了姐姐最后看向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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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的莉莉已经能在三秒内解开任何钱袋的绳结。她右手中指有道浅浅的疤,是被店铺老板用裁纸刀划的。当时她偷了盒彩色发卡,其实并不需要,只是那些亮晶晶的水钻让她想起从前姐姐给自己梳头时的晨光。
“小野猫,手挺快啊。”某天她在市场失手,却被个戴金耳环的女人所救。女人自称玛琳达,经营着红珊瑚酒馆——表面是酒馆,实则是销赃窝点。
玛琳达教会了莉莉更多:如何用大腿内侧藏金币,怎样在接吻时顺走怀表,哪类客人被偷了也不敢声张。作为回报,莉莉要上交三成所得,并在每天晚上登台跳舞吸引顾客。
“你该庆幸长了这张脸。”玛琳达往莉莉锁骨处抹亮粉时这么说。镜中的少女眼眸像淬了冰,红唇却娇艳欲滴。曾经编花环的手指现在涂着猩红指甲油,能灵巧地探入任何一个不设防的口袋。
某个雨夜,莉莉在码头区物色目标时,撞见玛琳达正和海军军官交易——名单上全是像她这样的年轻女孩,刚开始发育的身影被明码标价的写在纸上。
莉莉轻手轻脚退后两步,转身消失在雨幕中。她腰间别着刚从军官那顺来的燧发枪,怀里揣着玛琳达保险箱里所有珠宝,包括那串十一岁时第一次偷到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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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尼亚歌剧院的舞女更衣室里,莉莉用烧红的发卡烫自己脚背的水泡——那双二手红舞鞋随着身高的增长已经小了半码。一年前她流落到这个港口,用两颗偷来的钻石换了份“正经工作”。
舞台的灯光像融化的黄金,缓缓流淌在女人的脚尖。
“接下来,有请我们的‘首席’——梨里杏小姐!”
帷幕拉开,乐师拨响三味线。没有欢呼,只有一瞬间的寂静——她总这样,用一秒钟让所有人忘记呼吸。
深红色的和服下摆被故意撕开到大腿,露出缠满绷带的小腿,绷带下藏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但此刻没人会注意。
她跳的是改良过的“阿波舞”,本该欢快的节奏被她踩得慵懒又危险。高潮时突然扯开衣带——里面竟是一身水手服,在观众哄声笑中,她眨了眨眼:“被骗了?这才有趣呀。”
老板娘在后台数着今晚的小费微笑:“杏啊,是能把羞辱跳成奖赏的天才。”
演出结束后的屋顶上,她撕下假睫毛,把今晚从某个摸她腰的商人那里偷来的怀表抛给蹲守的流浪儿:“换点药膏,别死了。”
远处港口的船鸣传来,她哼起幼时母亲唱过的捕鲸歌。红裙的衣领下,锁骨的位置有一道未愈的咬痕——上周逃走时被客人留下的。
“梨里杏是金丝笼里的夜莺…”她对着月亮吐烟圈,露出一个阴翳的笑容,“而莉莉……是等着咬断猎人喉咙的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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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里杏!七号桌的客人付了双倍的价钱,点名叫你去喝一杯。”老板娘掀开帘子,浓重的香水味混着汗臭涌进来。
七号桌坐着个独眼海贼,上星期他的同伴喝醉后企图把舞女拖进仓库,被莉莉用摔碎的玻璃当场刺穿了手腕:“滚!我们不是妓女!”
今天男人反常地安静,只要了杯朗姆酒。当莉莉旋转到他桌前时,他突然压低声音:“老卡普的船明天黎明起航,缺个打杂的。”
莉莉的舞步没停,红纱裙摆扫过男人放在桌上的海图:“我只会偷东西和跳舞。”
“老卡普就看中你会跳舞。”男人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门牙,“他说风暴里的船需要轻巧的脚步。”
次日拂晓,莉莉光着脚站在甲板上。她把自己的红舞鞋扔进海里,看着它们被浪吞没。老船长卡普递来一套粗布衣服和短靴:“会系帆绳吗?”
“不会。”莉莉接过衣服,露出腰间别着的小刀,“但学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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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副看着这个来船上才三个月的姑娘熟练地检查每条缆绳,不禁摇头:“你他妈以前真只是个舞女?”
莉莉没回答。她正盯着海平线上那道不自然的浪涌——那不是自然形成的波浪。当瞭望台终于喊出“海王类”的警告时,莉莉已经帮炮手装好了第一轮链弹。
战斗持续了四十分钟。当受伤的海王类沉入深海,莉莉发现自己站在船艏像旁,左手握着带血的鱼叉,右臂不自然地垂着——可能是脱臼了。咸涩的海风灌进她张开的嘴里,尝起来像十一岁那年的雨。
“给你取个绰号吧。”包扎时,船医突然说,这个总醉醺醺的老头用夹板固定她的手臂动作却异常精准,“就叫海燕,怎么样?”
莉莉透过舷窗望向渐暗的海面。她想起小时候母亲说,海燕是唯一敢在风暴中嬉戏的鸟儿。船医没看见背对他的姑娘嘴角稍纵即逝的弧度,也没发现她偷偷把多拿的止痛药放回了柜子。
三个月后的满月夜,莉莉在船长室门口听见二副提议绕道去奴隶市场“补充人手”。她握紧小刀正准备离开,却听见老卡普的烟斗重重磕在桌面上:“我的船不运那种货物。”
第二天,莉莉主动接了最危险的桅杆检修工作。当她爬到主桅顶端时,整片海洋在脚下铺展,阳光穿透云层像天堂垂落的光柱。有生以来第一次,她没在高处寻找逃生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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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了?”老卡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低沉得像远处的雷鸣。
莉莉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老卡普走到她旁边,嘴里咬着烟斗,眯眼望向远处的海平线。他没问她为什么,也没说挽留的话——他们之间从不需要那些。
“去哪?”他问。
“不知道。”莉莉耸耸肩,嘴角扬起一抹笑,“反正不会死。”
老卡普轻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只旧怀表,丢给她。莉莉接住,指腹蹭过表盖上磨损的纹路——那是老卡普年轻时用的航海表,指针早就停了,但外壳上刻着一行小字:
风往哪儿吹,就往哪儿去。
莉莉笑了,把怀表揣进兜里:“谢了,老头。”
老卡普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滚吧,别让老子再看见你被人揍得鼻青脸肿。”
莉莉翻了个白眼,转身走向船舷。她没带行李,只有腰间的刀、兜里的怀表,和一颗早就习惯了漂泊的心。
“喂!”老卡普突然又喊了一声。老卡普叼着烟斗,咧嘴一笑:“要是混不下去了,就回来。”
莉莉嗤笑一声,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在码头的小船上。她解开缆绳,扬起帆,海风立刻灌满了帆布,推着她驶向远海。
她没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像告别,又像只是拂开一缕挡视线的发丝。
“走了。”
老卡普站在船尾,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海天交界处的一个黑点。他哼了一声,转身回舱,顺手把一瓶珍藏的朗姆酒塞进了莉莉原本的床铺下——他知道她总有一天会回来拿。
而莉莉的船已经驶入晨光里,像一只真正的海燕,掠过风暴,掠夺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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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的酒馆里,关于“独行海燕”的传闻越来越离奇。有人说她偷过天龙人的财宝,有人说她是某位大海贼的情妇,最新版本是她其实能召唤海王类。
“她就像海上幽灵,”酒馆老板对好奇的客人说,“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快。唯一确定的是——她从不在危险的地方久留。”
真实情况平淡得多:莉莉现在是个独来独往的女水手,她驾驶一艘小型快船,接各种运输和向导的工作,偶尔会停下来帮受伤的水手治病,但从不加入任何势力。
此刻她的船停泊在某个无名小岛,岸上两伙海贼正在火拼。莉莉蹲在船舱里擦拭航左轮手枪,突然听见甲板上有响动。上来的是个戴草帽的少年,鼻梁上贴着创可贴,笑得像个白痴:“大姐头!能带我们去——”
“不接客。”莉莉头也不抬。
“我们付双倍!”一旁的少女急忙补充。
莉莉的视线扫过他们伤痕累累的船只,在看见船舷处幼稚的太阳花涂鸦时停顿了两秒。她叹了口气站起身:“航线?”
当草帽小子欢呼着报出某个被永久指针拒绝的岛屿名时,莉莉突然笑了。她转动舵轮的手腕上,那串重新串过的珍珠项链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抓紧了,”她说,帆索在她手中如同从前跳舞时的缎带般驯服,“带你们抄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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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
·白色的发带:纯白无瑕,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珍珠项链:明显是重新串起来的,很破旧,上面有着显眼的划痕。似乎象征着某种堕落的开始。
·通缉令:正中间模糊不清的照片隐约可以看出,身量不大的少女顶着一头杂乱的红色短发,下面写着四个大字:飞贼莉莉。
·碎玻璃:“滚!我不是妓女!”
·旧报纸:上面写着“梵尼西亚歌剧院首席——梨里杏”,图片上的女人红发垂肩,露出一张阴翳的侧脸。
·红舞鞋:“老卡普就看中你会跳舞,他说风暴里的船需要轻巧的脚步。”
·一把小刀:从今天起没人知道莉莉,更不会有人记得梨里杏。她从不为谁而停留。在非死即伤的交战前,能清醒的脱身,说一句“走了”,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