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余野
余晖缓缓散去。
红月裹挟着夜幕笼罩住鳞次栉比的城市。
“初三，日落，礼赞太一。”
绚惑的霓虹灯下。
低头族放下了手机，环卫工人停止了打扫，除了写字楼里的白领，就连红灯区的男女都叫停了比赛。
这些人齐齐抬起头，将目光放向离地38万公里的红月。
夜色如墨，红月如炬。
无论身在何处，只要抬头便能无视距离，看到红月之上正在发生的震撼一幕。
浩瀚无穷的身影掀开名为黑夜的斗篷，漏出金白之色的面孔，睁开三只青黑色的眸子，狰狞如同兽爪的左手按住红月，拂去篆刻在月身上的古怪文字。
做完这些，祂便伸出晶莹如玉的修长右手，握着一柄刻刀，在红月上篆刻下新的字符。
甲辰，六御开泰，二百八十四季。
三年前，人类登月计划启动。
同一天，日落后的两分又三十秒内，被人类唤作太一神的伟岸存在降临，祂的行为无法干涉，是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存在。
有人猜测在人类登月之前，红月之上一定有着别的字符。
只是人类还没见到，便被太一神降临后随手抹去。
还有人怀疑，那字符某种倒计时。
时间一到，世界便会颠覆，或是毁灭。
为了对太一神这一无法理解、堪称神迹的现象进行研究，昂撒众合国以及亚太联盟宣布成立，争相投入人力物力。
普罗大众并不知道这三年来，专家们有没有研究出有用的东西。
他们只知道，逢三逢五，是太一神现世的日子。
宜拍照，打卡，发朋友圈。
8号线地铁车厢内。
找了一天工作，又累又饿的余野接到了自己妈妈的电话。
“阿野，明天你妹回来，你回家吃个饭呗，妈想你了。”
余野本想借口工作忙拒绝，可话到嘴边才想起，这个借口好像已经用了太多次了，要不，回去看看？
“妈，我想吃糖醋排骨。”
“好，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爱你老妈，明天见。”
余野放下电话，整个人忽地放松了下来。
这时，地铁的播报声响起：春天路站到了……
随着熙攘的人群走出地铁站。
突然，一阵急促尖锐的叫声激起了余野的注意力。
“救命啊！杀人啦！！！”
余野下意识的看向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格子衫的寸头男人，手持一柄磨的尖锐的牙刷，将一个艳丽的女人压在身下。
“贱人！老子没日没夜的敲代码养你，结果你要跟老子离婚，你对得起老子吗？”
有人见那女人身材暴凸，不由心动道：“兄弟，别冲动，冲动是魔鬼！有话好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床头吵架床尾和啊！”
“这贱人在我们的婚房里和别的男人乱搞，你让老子别冲动？”
“那就用法律手段解决啊！”
“法律手段？”
男人脸色铁青，指着自己的脑袋道：“你看老子的发型，像不像刚从牢里出来？”
“原来你有前科，怪不得你老婆要跟你离婚。”
“傻逼，这都不懂，一看就是龟男！”
男人被激怒，直接将牙刷捅进女人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
然后，便发疯似得冲向刚刚说话的龟男：“你这种人最恶心，老子这就送你这龟男重新出发！”
连杀两人，男人杀红眼了，把目标放在了围观的众人身上。
众人四下而散，男人紧追不放。
噗嗤一声。
余野脸色苍白的看着插在胸口的牙刷，不解的对男人道：“那么多人，你杀谁不好，为什么非要杀我？”
男人道：“我看你穿格子衫，应该也是同行，你年轻，容易被女人骗，我心善，见不得你也坐牢，这才帮你一把。”
“可我已经失业了。”
“那你就更该死了！”
男人说着，不客气的骂道：“写代码都能失业，你也配穿格子衫？”
余野瘫软倒下，口鼻之中涌出血沫。
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意识坠入了黑暗。
……
天还没彻底亮，岳山上雾霭弥漫。
黄泥观中，一众身穿褐色道袍的道人，迈着僵硬的步伐，亦步亦趋的向着大殿走去。
在这些道人之中，赤裸着上身的余野神色震惊。
“我不是死了吗，这里是什么地方？”
余野摸着胸口的纱布，上面的血迹早已凝固，心中惶惶不安：“我穿越了？身穿？还是魂穿？”
这时，一个道人站在了余野面前。
“你，跟上。”
“你是谁，你要带我做什么？”
那道人目光呆滞，直勾勾的盯着余野，嘴巴一张一合，像是木偶般生硬的道：“我龙蛇子，你，入门师弟，大殿诵经。”
余野愣了，这才发现眼前的道人竟然有腿无足，是个残缺之人。
不，不止是这道人，其他的道人也各有残缺。
除了离余野不远，样貌约十八九岁的一个少年道人。
那人冲余野使了个眼神，似乎两人认识一样。
余野不明所以，正向问话，那少年却又融入了人群中，没办法，余野只好闷着头跟着道人们继续往诵经大殿走去。
学着道人们跌坐。
学着道人们诵经。
余野的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看着周遭的一切，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疑惑，自己这究竟是身穿还是魂穿，为什么一点信息都没有，还有心口的纱布是怎么回事？
受伤了？那为什么感觉不到痛？
而正在这时。
诵经声戛然而止。
余野适时闭上了嘴巴。
紧接着，周围的道人对着大殿的主位拜伏了下去。
那主位上，放着一个蒲团。
下一秒，一个身穿像是寿衣似得紫色道袍的老道士凭空出现。
老道士须发花白，面色青灰，显得有些不健康，其身材干瘦，骨架宽大，便是盘坐在蒲团上，也依旧气势骇人。
众道人齐声：“拜见师傅！”
老道士睁开眼，眼眶里长满了密密麻麻肉芽状的事物，一睁开眼，那些肉芽便疯狂生长，很快就结成了两颗肉瘤状的事物。
这，便是余野的师傅。
黄泥观之主。
余野低着头，惊恐万分。
这哪是什么道人，分明就是个妖魔。
“余野，林平，把头抬起来。”
听到这话，余野下意识的抬起头，眼角的余光看到不远处的少年道人也是如此。
黄泥观主声音阴冷，自顾自的道：“前两天轮到你们俩去挖坟偷尸，结果刚开棺一个被吓晕，一个被吓跑，丢尽了黄泥观的脸。”
“为师心善，给你们下山的机会，你们自己决定吧。”
此话一出，那叫林平的少年道人立马拜道：“观主，弟子资质愚钝，学不进道法，诵不好真经，弟子要下山。”
“准了。”
黄泥观主颔首，又看向余野。
余野有些犹豫。
这黄泥观确实诡异，道人们像是木偶，观主更是如同披着人皮的妖魔。
可如此可怖的地方，真的想下山就能下山吗？
“弟子想好了。”
余野伏地拜道：“师傅法力无边，是真正的神仙中人，弟子要留在山上，潜心学习道法，做师傅的马前卒。”
“油嘴滑舌，当真该罚。”
黄泥观主冷着脸，却又道：“不过，念在你伤势未愈，此次下不为例，散课后跟着龙蛇子，他会安排你今日的功课。”
那林平失望的看着余野，扭头对黄泥观主拱了拱手，转身便走出了大殿。
明明上次挖坟偷尸的时候约好的，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待林平离开后。
黄泥观主仿佛心有所感，猛地抬头看向大殿的上方。
大殿上方，有着一个缺口。
血红色的大日缓缓移动到那个位置。
煌煌大日，冷意森然。
在那血日冷厉的光亮照射下，余野看到了一座庞大无比的城池漂浮在天上，随风而动，在那城池的门口，则悬挂着一颗头戴冕冠，双目空洞的狰狞头颅。
余野怔怔的道：“那是什么东西？”
“至上妙真无缺中岳大帝。”
黄泥观主幽幽的说道：“司掌中岳鬼城，接引恶鬼轮回的神祇，死后怨念不散，终日在天上徘徊。”
“只有中元节那天，祂才能降临人间。”
“上一次，为师夺走了祂的眼睛，但这眼睛不好用，过段时日还需换双更好的过来。”
余野明白了，自己这师傅比自己想的还要恐怖。
就因为自己双目残缺，便抢走了一位死去神祇的眼睛，按在了自己身上。
而且，他还嫌弃不好用，要再换一双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