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那就看看,是你们的刀快, 还是我手里的剑快!”
“谁动”?!
邱成功的厉喝如同炸雷,眼神淬了毒般冰寒,
狠狠钉向声音来源——
一个站在靠近门口阴影里的精壮汉子。
那汉子被看得一哆嗦,下意识后退半步,脸上闪过慌乱,强辩道:
“没……没动!脚麻了……”
“脚麻了?”
邱成功冷笑,剑尖在中年男人的伤口处缓缓搅动半圈。
中年男人痛得白眼直翻,喉咙里嗬嗬作响,
连惨叫都发不出,身体像离水的鱼般剧烈抽搐。
“再有下次,不管是谁,我把他左耳也削掉!”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屋内刚升起的一丝躁动瞬间冻结。
所有壮汉都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那被点名的汉子更是脸色煞白,又退后半步。
爷爷端着水碗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浑浊的水洒出一些。
大奶奶双手合十,嘴唇哆嗦着念含糊的祷词。
大爷爷则死死盯着门口,盼着救星降临。
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
邱成功的神经绷到了极限,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不仅要压制中年男人,
震慑这群随时可能暴起的打手,
更要忍受伤口持续的剧痛和身体巨大的消耗。
前世今生,从未感到如此疲惫,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但他不能!倒下,就意味着三位视他如亲的老人都将万劫不复!
他不忍见这三位无私奉献的老人,陷入深渊。
中年男人似乎从剧痛中缓过一口气,死亡的恐惧暂时压倒了疼痛。
他感觉到邱成功的剑虽仍抵着要害,但那握剑的手臂……
似乎在极其轻微地颤抖?
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微光,求生的本能催动着狡诈。
他用尽力气,从窒息的喉咙里挤出断续的微弱气音:
“成……成功兄弟……饶……饶命……我……我有银子……很多……都……都给你……放……放过我……”
邱成功心中警铃大作!
这老狗在试探!
在利用他的疲惫施压!
他强提一口气,手腕猛地一沉!
“呃——!”
中年男子再次痛呼,
刚升起的侥幸瞬间粉碎,恐惧重新占据全部心神。
“闭嘴!”
邱成功声音嘶哑,却冰冷如铁,
“你的银子?
脏!留着买棺材吧!
再废话,我让你永远闭嘴!”
就在这时,一直盯着门口的大爷爷突然激动地喊了起来:
“来了!来了!有人来了!是不是村长?!”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投向屋外。
邱成功这才注意到,那仅剩的半扇破烂门板半掩着,
布满裂缝,边缘残留着被踹开的木屑,在诉说着刚刚的暴力。
金色的晨光透过门洞照射进来,
柔和如稀释的蜂蜜,
在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带,
与屋内的阴影交织。
邱成功心中一凛,竟然是清晨?
邱家村距丰裕镇足有三十里,
这些人为何来得如此之早?
其中必有蹊跷。
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迅速靠近!
声音越来越响,人数不少。
邱成功握剑的手瞬间收紧,指节发白。
中年男人听到脚步声,
原本死灰绝望的眼中,
陡然爆发出一种诡异的光芒——
混合着希冀与怨毒!
砰!咔嚓!
本就破烂不堪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一脚踹开!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随即碎裂在地。
刺目的光线涌入昏暗的屋子,
勾勒出门口一群高大、肃杀的身影。
他们穿着统一的皂色劲装,
腰挎制式腰刀,
为首一人面容冷硬,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屋内狼藉血腥的场景,
最后定格在持剑挟持着中年男人的邱成功身上。
一股比中年男人的恐惧更冰冷、
更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为首那人按着腰刀刀柄,向前一步,
声音如同金铁交击,冰冷地砸在死寂中:
“巡检司在此!
何人胆敢在此行凶?!放下兵器!”
邱成功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死死盯着那人,握剑的手因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
这阵势,这速度……绝非邱仁虎能请来的!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水浇遍全身。
“赵都头……赵都头!
救命!救命啊!”
中年男人像是瞬间注入了强心针,
死鱼般的眼睛爆发出狂喜,
不顾脖子上的剑,扯着破锣嗓子嘶声哭嚎,
“这……这刁民邱成功!
目无王法!
持械行凶!
割了我的耳朵!
还要杀我!
赵都头!
快拿下他!
快救我啊!”
中年男人涕泪横流,半边染血的耳朵、
脖子上狰狞的伤口、浑身恶臭,凄惨无比,活脱脱一个受害者。
邱成功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反驳:
“你放屁!是他带人私闯民宅,
敲诈勒索,欺辱老幼!
我只是自保!”
他急切地看向被称为赵都头的人,
“赵都头!他是镇上的工头!
我之前在他手下做事!
他冤枉我偷银子,打伤我小虎叔,带人恶意闯入!
邱家村村民皆可为证!我爷爷、大爷爷他们……”
“住口!”赵德彪猛地一声断喝,如惊雷炸响,粗暴打断。
他目光扫过瑟瑟发抖、衣衫褴褛的三位老人,
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半片带血的耳朵,嘴角勾起一丝讥诮,声音冰冷:
“巡检司都头赵德彪,奉副巡检之命,缉拿凶顽!”
他向前一步,腰刀半出鞘,寒光慑人,
目光如冰锥钉在邱成功脸上,
“我只看到你持利刃挟持良善百姓王掌柜,手段凶残,致其伤残!
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
“良善百姓?王掌柜?!”
邱成功如遭雷击,巨大的荒谬感和彻骨的寒意瞬间淹没了他。
他看着赵德彪道貌岸然的脸,
看着王掌柜眼中掩饰不住的得意和怨毒,
前世那些被推诿、被构陷、被官官相护的记忆如潮水翻涌,击碎了最后一丝侥幸。
原来如此!
前世今生都一样!
这分明是蛇鼠一窝!
王掌柜能横行无忌,背后站着的就是这身官皮!
难怪他听到脚步声时眼神那般诡异!
他等的根本不是村长,而是靠山!
“赵都头!赵都头!
您明察秋毫啊!”
王掌柜嚎得更起劲,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这邱成功就是个刁民!
疯子!
您快把他拿下!
他……他还要杀我全家啊!”
他一边哭喊,一边用怨毒的眼神剜着邱成功,又扫过邱家老弱,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赵德彪听见,手猛地一挥,厉声道:
“众弓兵听令!
凶徒邱成功,持械行凶,拒捕伤人,罪大恶极!即刻拿下!
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遵命!”十几个弓兵齐声应喝,声震屋瓦。
瞬间散开阵型,腰刀“呛啷”出鞘,
银色的刀锋直指邱成功!
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
将邱成功和三位老人死死笼罩!
“不!官爷!不是这样的!”
邱成功的爷爷噗通跪倒,老泪纵横,朝着赵德彪连连磕头,
“官爷明鉴啊!
是王掌柜带人打上门来,要抢银子,还打人!
成功他是被逼的!
是保护我们啊!求求您!
求求您放过他吧!”
大爷爷、大奶奶也颤巍巍跪下,泣不成声:
“官爷开恩啊!成功是好孩子!
是被冤枉的!”“求官爷做主!
是王掌柜先动的手!”
然而,赵德彪直接无视三人的哀求,眼神冷漠如视蝼蚁。
他冰冷的目光只锁定邱成功,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邱成功!
最后警告!
放下兵器!
束手就擒!”
邱成功看着跪地磕头如捣蒜的三位老人,
看着弓兵闪着寒光的刀锋,
看着王掌柜眼中毫不掩饰的怨毒和快意,
再看看赵德彪那张写满“官字两张口”的冷酷面孔……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怒火直冲心头,
如同火山在他胸腔内猛烈喷发!
前世今生,皆是如此!
有理无处诉!有冤无处申!
弱者,永远是被鱼肉的一方!
哪怕豁出性命反抗,
最终也敌不过一张盖着官印的纸,
和几把代表“王法”的刀!
“哈哈哈哈……”
邱成功突然仰天大笑,
笑声凄厉、悲怆,
带着看透世情的苍凉与疯狂,震得屋内灰尘簌簌落下。
“好一个‘良善百姓’!
“好一个‘缉拿凶顽’!
“好一个‘格杀勿论’!
“好!好!好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