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假戏真做
黑暗狭窄的缝隙里，弥漫着灰尘和电子元件发热的混合气味。傅屿那句恍然大悟的嘀咕，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我混乱的脑子里激起了一圈圈更大的涟漪。
“怪不得他最近总盯着那个数据库看……我还以为他终于开窍想给我找个嫂子了……”
这话什么意思？他知道那个G-227器官数据库？他甚至知道傅沉舟在查我？而且听起来，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傅沉舟这个弟弟，到底是真天真还是深藏不露？他在这件可怕的器官图谋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你知道那个数据库？”我压低了声音，在黑暗中紧紧盯着傅屿模糊的轮廓，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知道啊，”傅屿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无所谓，“不就是我们家投资的那个什么医疗公益项目嘛，存放那些自愿捐献器官的人的信息，方便匹配什么的。我哥偶尔会看两眼，神神秘秘的。”他似乎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
公益项目？自愿捐献？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狗屁的自愿！我是被他哥用合同骗来的“最优供体”！
“那你知道他查我干什么？”我追问，声音因为紧张和愤怒而有些发颤。
“查你？”傅屿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在黑暗中耸了耸肩（我猜的），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查你不是很正常吗？你是他老婆啊，虽然是签合同的。他那种控制狂，连我每天吃几粒维生素都要过问，查查你不是很正常？再说了……”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狡黠的笑意，“你刚才不是还砸他保险柜来着？动静那么大，我在下面都听见了！你胆子可真肥！我哥那保险柜，据说能防导弹的！”
我：“……”
跟这个脑回路清奇的病弱少年完全无法沟通！他根本不知道他哥查的是我的心脏匹配度！还以为是普通的背景调查！
外面的脚步声和搜查声似乎平息了一些，警报声也停了。但我不敢出去，谁知道安保是不是还在守株待兔。
“喂，”傅屿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我，“你刚才说，我哥想要你的心脏？真的假的？他心脏有问题吗？没听医生说过啊？”他的语气充满了好奇，似乎觉得这是个惊天大八卦。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怎么解释？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说我看过剧本？说我知道他哥有个需要心脏移植的白月光？
“反正……反正他就是个危险分子！”我咬牙切齿地总结，“我得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离开？”傅屿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望，“这么快？我还想问问你，外面现在流行什么游戏呢？我哥把我关在这下面，跟坐牢似的，连最新款的PSVR都不给我买！说辐射大！”少年的抱怨里带着真实的委屈。
我看着他（在黑暗中的轮廓），突然有点理解合同里那个“囚禁躁郁症弟弟”的设定了。这哪里是躁郁症？这分明是个被高科技牢笼关傻了的网瘾少年！
“这样，你帮我个忙。”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中成型，“你帮我从这里出去，我就告诉你外面最火的游戏是什么，还……还帮你弄个最新款的游戏机进来！”我开出了空头支票。
“真的？！”傅屿的声音瞬间亮了八度，充满了兴奋，“一言为定！我知道一条秘密通道！通往后山！连我哥都不知道！”
秘密通道？！
我心头一喜，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快！带路！”我催促道。
傅屿摸索着在黑暗中捣鼓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我们藏身处对面的墙壁上，竟然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一股潮湿阴冷的空气夹杂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涌了进来！
“快！跟我来！”傅屿率先钻了出去。我也顾不上多想，紧随其后。
暗门后面是一条狭窄、湿滑、仅靠几盏微弱壁灯照明的向下甬道，空气潮湿，墙壁上布满了青苔。这明显是条废弃的、年久失修的旧通道。傅屿在前面带路，动作异常灵活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
“这通道是我小时候发现的，”傅屿一边走一边小声解释，“通往后山一个废弃的防空洞出口。我哥不知道这里，他以为下面只有那个实验室。”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穿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微弱的自然光线！一个被藤蔓半掩着的、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出现在眼前！
出口！
希望就在眼前！我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傅屿熟练地拨开藤蔓，在门锁处捣鼓了几下，只听“咔嚓”一声，老旧的锁应声而开。他用力推开沉重的铁门。
久违的新鲜空气夹杂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刺眼的阳光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外面是郁郁葱葱的山林，一条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路蜿蜒向下。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大概半小时，就能到山脚公路了！”傅屿指着小路，脸上带着点得意，“怎么样？我说到做到吧？”
“谢了！”我由衷地道谢，虽然这小子看着不靠谱，但关键时刻是真救命稻草！“游戏机的事……等我安全了，一定想办法！”
“一言为定！”傅屿眼睛亮晶晶的，朝我挥了挥手，“快走吧！祝你好运！别被我哥抓到！”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就朝着山下冲去！自由！我来了！
然而，我的脚刚踏出防空洞口不到三步——
“嘀嘀嘀嘀嘀——！！！”
一阵尖锐刺耳、频率极高的蜂鸣声，猛地从我右手无名指上炸响！那枚一直安静戴着的蓝钻戒指，此刻像被通了高压电一样，疯狂地震动起来！冰冷的戒圈瞬间变得滚烫，蓝钻内部更是爆发出极其刺目的、如同警灯般的红光！
怎么回事？！
我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吓了一跳，差点摔倒在地。低头看去，那枚戒指像活了过来，疯狂闪烁着红光，发出尖锐的、穿透力极强的警报声！
【警告！宿主脱离安全区域！生命体征监测异常！启动紧急定位及束缚程序！】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不是系统！是戒指发出的！
束缚程序？！
我惊恐地试图把戒指摘下来，但那滚烫的戒圈仿佛焊死在了我的手指上，纹丝不动！更可怕的是，一股强烈的麻痹感伴随着灼痛，顺着我的手指迅速蔓延向整条手臂！
“呃啊！”我痛呼一声，半边身体都僵住了，动弹不得！
“糟了！”身后传来傅屿变了调的惊呼，“是‘蔚蓝之锁’的最高警戒！你戴的戒指是‘蔚蓝之锁’？！我哥他疯了？！居然给你戴这个？！”
蔚蓝之锁？！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就在我僵在原地，被戒指的警报和束缚程序折磨得冷汗直流时，头顶上方传来了螺旋桨巨大的轰鸣声！
我艰难地抬头望去，只见一架纯黑色的、线条凌厉的直升机如同巨大的钢铁猎鹰，正悬停在树林上空！强烈的气流吹得周围的树木疯狂摇摆，卷起漫天草叶尘土。
机舱门打开，一道颀长冷峻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口，黑色的风衣下摆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即使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冰冷锐利、如同实质般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
傅沉舟！
他来了！
直升机缓缓下降，强劲的气流几乎让我站立不稳。傅沉舟没有等飞机完全停稳，直接单手抓着悬梯，动作矫健利落地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我面前几米处。尘土飞扬中，他一步步走来，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每一步都带着迫人的威压。
他看也没看旁边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的傅屿，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只死死地盯着我，盯着我手上那枚还在疯狂闪烁尖叫的蓝钻戒指。
“跑？”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刺穿直升机的轰鸣，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带着彻骨的寒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怒意？“苏淼淼，我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
他抬起手，手中拿着一个类似车钥匙的黑色小型遥控器。只见他指尖轻轻一按。
“嘀——！”
我手上那枚疯狂尖叫的戒指，瞬间停止了蜂鸣和红光闪烁，那股强烈的麻痹感和灼痛感也如潮水般退去。但戒指依旧冰冷地箍在我的手指上，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我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地看着他，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跑？在能定位、能束缚、能发出死亡警报的“蔚蓝之锁”面前，我能跑到哪里去？
傅沉舟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我。他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和凛冽的寒意。他伸出手，不是来扶我，而是用修长冰冷的手指，捏住了我戴着戒指的那只手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吃痛。
“看来，那份旧合同，已经无法让你认清自己的位置了。”他垂眸，目光落在那枚恢复平静、却依旧散发着幽冷蓝光的戒指上，声音低沉而危险，“我们需要一份……新的契约。”
他松开我的手腕，从风衣内侧口袋里，抽出一份折叠整齐的、同样装帧精美的文件，直接拍在了我的胸口。
纸张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我低头，借着透过树冠的斑驳阳光，看清了封面上那行烫金的、比旧合同更加刺眼的大字：
**《永久性伴侣关系契约（修订版）》**
下方一行小字，如同恶魔的低语：
**核心条款：假戏真做，期限——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