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教授圈子的敲门砖与暗流汹涌
青松路,名副其实。道路两旁高大的松树郁郁葱葱,投下清凉的树荫。省社科院家属院就坐落在这条幽静雅致的路上。与城隍庙的喧嚣不同,这里弥漫着一种书卷气的宁静。院门口有传达室,穿着整洁制服的门卫目光平和却带着审视。
陈江河和秦红梅站在院门外,望着里面几栋红砖砌成的四层小楼。秦红梅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最好的、洗得发白的红格子衬衫,又捋了捋有些毛躁的大辫子,显得有些紧张:“喂,小倒爷,我这……不会给你丢人吧?这里头可都是大知识分子!”
陈江河深吸一口气,右臂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提醒他昨日的惊险。他看了一眼秦红梅,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红梅姐,自然点就行。你平时什么样就什么样,真诚最重要。记住,咱们是正经做买卖的,东西好,价格公道。”他拍了拍拎在手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布袋子,里面装着两条拆开的“万宝路”、一小袋进口巧克力、一包精致的奶糖,还有最重要的——盖着友谊商店印章的购买凭证。
“行!老娘豁出去了!”秦红梅一挺胸,又恢复了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两人走到传达室窗口。陈江河报上苏雪晴的名字和门牌号。门卫打了个电话确认,态度客气地放行了。
3栋201。陈江河敲响了房门。
门开了。苏雪晴站在门口,她换了一身更居家的米白色棉布长裙,少了几分图书馆里的清冷,多了几分柔美。看到陈江河和秦红梅,她微微点头:“陈同志,秦同志,请进。”
走进屋子,一股淡淡的书香和墨香扑面而来。房间不大,但布置得雅致整洁。墙上挂着字画,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位戴着黑框眼镜、头发花白、面容和蔼的老者,正是苏雪晴的父亲,省社科院经济研究所的研究员,苏文瀚教授。旁边还坐着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气质儒雅、目光睿智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苏雪晴提到的王教授了。
“爸,王伯伯,这位就是陈江河同志,还有他的合伙人秦红梅同志。”苏雪晴介绍道。
“苏教授好!王教授好!”陈江河微微躬身,态度恭敬而不卑不亢。
“苏教授好!王教授好!”秦红梅也跟着鞠躬,声音洪亮,带着一丝紧张。
“小陈同志,小秦同志,快请坐。”苏文瀚教授笑容温和,指了指旁边的沙发,“雪晴跟我提过你们了,说你们……嗯,对经济学有些独特的见解?”他目光带着一丝探究,显然对女儿口中这个“不简单”的年轻人很好奇。
王教授也微笑着点头致意,目光在陈江河吊着的胳膊上停留了一下。
“苏教授过奖了,就是一点粗浅的体会。”陈江河谦逊地回答,在沙发上坐下。秦红梅挨着他坐下,腰杆挺得笔直。
寒暄几句后,苏雪晴端上了清茶。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陈江河带来的“货”上。
“陈同志,雪晴说你有渠道拿到一些友谊商店的进口商品?”王教授开门见山地问道,语气平和,但带着学者的严谨,“现在外面风声还是有点紧,我们也就是想给家里人改善改善,图个放心和实惠。”
“王教授放心。”陈江河立刻打开布袋子,将里面的样品一一取出,整齐地摆放在茶几上。金黄色的“万宝路”烟盒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精美的巧克力包装纸沙沙作响,奶糖散发着甜蜜的香气。最关键的是,他将那几张盖着友谊商店鲜红印章的购买凭证,也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旁边。
“东西都在这里,王教授,苏教授,您二位可以验看。都是昨天下午刚从友谊商店买的,票据齐全。”陈江河语气沉稳,充满自信,“价格方面,万宝路香烟,外面黑市至少卖到50到60一条,健牌也差不多。我这里,万宝路45一条,健牌43一条。进口巧克力,外面20一盒,我这里15。奶糖外面按斤卖很贵,我这里论包,价格绝对比外面实惠很多。”
这个报价,是陈江河深思熟虑的结果。比友谊商店的侨汇券标价高出不少(有利润空间),但远低于黑市价格,对教授们来说极具吸引力,同时也表明了他的“诚意”和“薄利多销”的定位。
王教授拿起一条“万宝路”,仔细看了看包装和里面的锡箔纸封口,又拿起购买凭证对着光看了看印章,微微点头:“嗯,东西看着是正品。这价格……确实比外面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让人放心多了。”他看向苏文瀚,“老苏,你看呢?老李上次还跟我念叨想弄两条好烟,他儿子快结婚了。”
苏文瀚也拿起一块巧克力看了看,又看了看票据,对陈江河的细致和准备充分也颇有好感:“小陈同志做事很稳妥。这价格,确实公道。”
“谢谢两位教授信任!”陈江河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质量您二位绝对放心!我陈江河做生意,就图个长久,绝不会砸自己招牌。”
“小陈同志,你这胳膊……”苏文瀚关切地问了一句。
“哦,没事,苏教授。”陈江河轻描淡写,“昨天去邮局给老家寄钱,不小心摔了一跤,蹭破了点皮。”他再次隐瞒了真实情况。
“年轻人,出门在外,要小心啊。”苏文瀚叮嘱道。
这时,一直正襟危坐的秦红梅,看到气氛融洽,忍不住插话道:“两位教授,您二位不知道,我们江河可有本事了!脑子活络,胆子也大!要不是他带着我,我还在厂里踩缝纫机呢!”她语气里充满了对陈江河的崇拜和自豪。
陈江河心里咯噔一下,生怕秦红梅说漏嘴什么。但苏雪晴和王教授听了,只是会心一笑,觉得这姑娘直爽可爱。苏文瀚更是点点头:“嗯,敢闯敢干,是好事。现在国家鼓励发展经济,你们年轻人正是好时候。”
“陈同志,”王教授放下香烟,正色道,“这样,万宝路和健牌,我各要两条。巧克力要两盒,奶糖来五包。先给同事们分分,如果反响好,后续可能还有需求。”他报出的数量虽然不大,但意义重大!这意味着陈江河成功敲开了这个高端圈子的第一道门!
“没问题!王教授!”陈江河强压激动,“东西我都带来了,就在楼下包里(大部分存货放在楼下隐蔽处)。您看是现在……”
“不急。”王教授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数出相应的钱(烟90+86=176,巧克力30,奶糖按议定价算),递给陈江河,“钱你先收着。东西……雪晴,你带小陈同志去楼下拿一下?”
“好。”苏雪晴起身。
陈江河接过厚厚一沓钱(主要是十元和五元),感觉无比踏实。他示意秦红梅留下陪两位教授说说话(其实是怕她下去乱说话),自己跟着苏雪晴下楼。
楼梯间里,只剩下两人。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
“陈同志,”苏雪晴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昨天在图书馆,你提到的‘交易成本’理论,我后来又查了一些资料,国内确实很少提及。那位‘老先生’……方便透露是哪位高人吗?”她清澈的目光带着探究,显然对陈江河知识的来源充满好奇。
陈江河心中暗叫不妙,这谎话果然不好圆。他只能含糊其辞:“是位走南闯北的老行商,姓什么我也不清楚,就是路上偶遇聊了几句。可能是在国外待过吧?我也是听得一知半解,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
苏雪晴深深地看了陈江河一眼,没有追问,只是淡淡地说:“陈同志过谦了。能将理论联系实际,解决现实困境,这本身就是一种智慧。”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王伯伯这边开了头,后面应该会顺利一些。不过,还是要提醒你,谨慎为上。树大招风。”
“谢谢苏同学提醒!我明白!”陈江河由衷感谢。他能感受到苏雪晴话里的善意。
取了货交给王教授(苏雪晴帮忙拎上去),这笔交易就算圆满完成了。利润虽然不算暴利(扣除侨汇券成本和风险溢价),但意义非凡!更重要的是,他建立了与这个圈子的初步联系!
告别时,王教授还特意和陈江河握了握手:“小陈,以后有好东西,可以直接让雪晴联系我。价格公道,东西好,大家都会愿意买的。”
“一定!谢谢王教授!”陈江河心中充满了希望。
走出社科院家属院,秦红梅再也按捺不住兴奋,一把抓住陈江河的胳膊(正好是受伤的那只):“成了!真成了!江河!你太厉害了!那些大教授都对你客客气气的!咱们以后是不是就抱住金大腿了?”
“嘶……”陈江河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白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秦红梅这才想起他的伤,连忙松开手,一脸歉意,“我……我太高兴了!忘了你这……”
“没事。”陈江河摆摆手,忍着痛,“走,先回旅社。这笔钱加上之前的,我们手头宽裕多了,该想想下一步了。”他心中盘算着,有了社科院这条相对稳定的出货渠道,侨汇券生意可以继续做,但规模要控制。更重要的是,李主任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需要更长远、更稳妥的生意!
两人心情愉快地往回走,商量着是先去存钱还是先去吃点好的庆祝一下。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社科院家属院斜对面的一棵大松树后面,一个獐头鼠目、穿着花衬衫的混混正死死地盯着他们,尤其是盯着陈江河吊着的胳膊和秦红梅手里那个装钱的布包,眼中闪烁着贪婪和阴狠的光芒。他拿起腰间一个笨重的对讲机(俗称“大哥大”的早期移动电话雏形,在80年代是绝对的稀罕物和身份的象征,但混混手里这个显然是水货或者淘汰的旧型号),压低声音激动地说:
“疤哥!找到了!就是他们!吊胳膊那小子和那泼辣娘们!刚从社科院家属院出来,手里拎着包,看样子是做成买卖了!肥羊!”
对讲机里传来疤脸刘嘶哑而兴奋的声音:“盯紧了!看他们去哪!找机会下手!别在社科院门口动!等他们到僻静地方!人和钱,老子都要!”
“明白!疤哥!”花衬衫混混收起对讲机,像条毒蛇一样,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危机,如同乌云般,再次悄然笼罩在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陈江河头上。省城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也更浑!
(第十章完)
下一章预告:归途杀机!疤脸刘的爪牙如何动手?陈江河与秦红梅能否再次化险为夷?李主任的名片会成为救命稻草吗?初战告捷的喜悦瞬间被死亡的阴影取代!省城掘金路,步步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