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见面
哆咪哆超市坐落在二中正对面，是一家颇具年头的老店，据说这家超市的年龄比学校里许多老师的都更大。从最初的小卖部发展至今，已然成为了附近最大的一家超市。超市设有两个出入口，临街正门正对着街对面的二中，另一个则面相院内小区，方便小区居民进出。
每天放学后，超市里都人山人海，除了二中的许多学生习惯了每天放学都要过来转一圈，不远处西川市第21小学的学生也喜欢来这边买东西。
方华随手拿起一罐可乐假装挑选，目光却像探照灯似的在货架间来回扫视。马尾辫，圆脸，短发......一张张陌生面孔掠过，没有一个人对的上梦里那张清冷的面容。柜台前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了，方华心里的焦躁也越来越厉害。
“八成是自己想多了吧......”他泄气地拽了下书包带，转身就准备撤了。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的一个身影，一个戴着口罩、身上校服明显大了一号的女孩儿的身影，像幽灵一样从方华身旁的货架后闪出，几乎是擦着他的肩膀走了过去。
方华的脖子下意识的就要跟着转过去，可一个清楚的好像耳语一样，却又直接炸响在意识深处的声音阻止了他：“别回头，你被人盯上了，甩掉这几个尾巴，去26号楼找我。”
方华浑身汗毛倒竖，这是......大脑传音？他被这声音惊得死死咬住了后槽牙，不过脖子硬是忍住了没有动，只用眼角的余光拼命地想要跟上女孩移动的身影
“别看我，甩掉他们！”警告声再次在脑中响起，方华心头警铃大作，自己被人给盯上了？
方华心脏怦怦狂跳，不过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装作漫不经心溜达到超市门口，斜倚着门框，假装无聊地打量着外面的街道。阳光有点刺眼，车来车往，行人匆匆，乍一看似乎一切正常啊。
他又深吸一口气，尝试着调动起那天梦醒后明显变强的感知能力来查探......这一次，感觉清晰得让他头皮发麻！他发觉自己根本不需要刻意寻找，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就已经覆盖全身，居然被他感觉到了有三股令人极度不适的目光牢牢锁定住了他！
一股来自超市内部某个阴暗角落，带着不加掩饰的贪婪窥伺，如同冰冷的蛇信扫过后背。
一股来自街角那家奶茶店的方向，带着无形的穿透力，稳稳聚焦在他身上，似乎想要彻底地看穿他。
最后一股最为直白、暴戾，像猛兽锁定猎物时赤裸裸地透出一股寒意，来自于街对面他刚刚佯装观察的阴影处！
方华眼角余光顺着那股唯一没有让他感觉到恶意的目光望去，瞬间就僵住了。
居然是石梦涵，她正坐在街角的奶茶店透明的落地窗后，用吸管慢悠悠的搅动着杯子里所剩不多的奶茶，目光不偏不倚的正望向他这边。两人的视线在玻璃的反光中短暂的交接了一刹那，就仿佛陌生人无意中对视一般，极其自然地滑开了。
方华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石梦涵会跟踪他，只能迅速做出决断。他不在犹豫，抬脚迈出超市，没再看奶茶店的方向，双手插进校服口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悠悠地朝着前面不远处的小区大门晃荡过去。一步，两步......身形终于拐过了遮挡视线的街角——跑！
一路狂奔到小区正门，他紧张的回头张望，确定刚才锁定自己的目光都还没来得及追到拐角，迅速闪入小区的铁门之内。脚步不停，心脏在耳边咚咚狂跳。好在这老小区他熟的很，以前没少和玺旺就来瞎晃悠。
他认准了方向，在一排排墙皮斑驳脱落的旧居民楼间继续狂奔，专挑楼与楼之间狭窄的缝隙去钻。一直冲到小区深处，喧闹被彻底隔绝，周围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与风穿过楼宇的呜咽，他才敢停下来，背重重的靠在一栋冰冷的楼墙上，大口地喘息着。
剧烈奔跑之后，本该气喘吁吁，可是此刻，方华只觉得呼吸有一点点急促，几口深呼吸调整一下，心跳就迅速平复了下来，而且额头也只是微微冒汗。看来那场梦不仅仅是让他头脑清晰，感知灵敏，就连身体也不知不觉的发生了变化。
26号楼孤零零的矗立在几排高大的杨树后，楼前的水泥地面空旷冷清，缝隙里顽强的钻出几簇倔强的杂草。
空空荡荡......
人呢？
方华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难不成是迷路了？还没来？
“噗嘶——噗嘶——”一个非常轻微的、类似气流摩擦的声音，像秋天草丛中昆虫翅膀摩擦一样，突兀的从侧后方楼栋的阴影角落里传来。
方华转头看去，就在这座楼栋紧挨着另一栋楼的狭窄巷道里，那个穿着宽大校服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倚靠在那里等着他了。
女孩口罩已经摘了下来，露出了那让他记忆深刻的清丽面容，她平静的注视着方华。
见到了梦中的女孩，方华反而有些不知所措。酝酿了一下午，憋在胸口的一堆“你是谁？”“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你会在我梦里”之类的问题，此刻全像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只化作微张的嘴唇和一丝茫然的眼神，脚步不自觉的往阴影处女孩的方向挪了两步。
女孩显然捕捉到了他这份强壮镇定下的局促与不知所措。她极其细微的牵动了一下嘴角，弧度淡的几乎看不清是嘲讽还是表示友好。向前轻盈的跨出小半步，让自己一半的身影浸入了夕阳的光线中，另一半仍融在深邃的暗影里。她大大方方的向方华伸出手臂，校服袖子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
“你好！方华。”
“......你好。”方华木然地伸出手，指尖只轻轻的触碰到对方的手指，感受到了一丝冰凉，便一触即分，好像被电流蛰了一下，猛地缩了回来。“你......你认识我？”靠！方华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把，自己真是怂爆了！
女孩也收回了手，一双幽邃的眼眸深处，似乎终于流露出了一点真实的情绪——那不是笑意，更像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睡神’阁下，”她嘴角的弧度清晰了些，略带着一点讽刺，“现在西川二中里，你可风云人物！我想不认识你都难啊。”她微微歪了下头，几缕发丝划过耳际，直视着方华的眼睛，单刀直入道：“别纠结我认不认识你了，节省时间，我猜，你应该更关心那天晚上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