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
十二
………
市场和住在那里的人们,做买卖的和当掌柜的,都无聊地干着恶意的游戏,过他们奇怪的日子。外地来的乡下人,要到城里什么地方去,向他们问路,他们总是故意把错的路径告诉人家。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连骗子都不屑引以为乐了。他们捉了两只老鼠来,把尾巴打上结子,放在地上,瞧老鼠走相反的方向互相咬啮的样子,高兴得不得了。有时候给老鼠身上浇了火油,把它烧死。有时候把破洋铁桶吊在狗尾巴上,狗吃惊地汪汪地叫着,拖着破洋铁桶乱跑乱奔,人们看着哄声大笑。
还有很多这类的消遣。一切人——特别是乡下人,好像是专门在市场里供人取乐的。他们在对人方面,永远有一种想嘲笑人、使人难过和局促的愿望。我很奇怪,为什么我所读过的书里,都没有提到这种在日常生活中戏弄别人的剧烈倾向。
市场的娱乐中,有一种是特别可恶可恨的。
我们铺子楼下,有一家专做皮毛和毡靴生意的铺子。那里有一个伙计,是一个使整个尼日尼市场的人都吃惊的老饕。那铺子里的老板,好像夸耀马的气力和狗的凶恶一样,得意自己这个伙计的本领。他常常拉邻家铺子的老板们来打赌:
“谁愿意赌十卢布的东道?我叫我们的米什卡在两个钟头以内,吃完十磅火腿。”
但大家都知道米什卡有这个本领,便说:
“东道不要赌,我们买了火腿叫他吃吃看。”
“不过要净肉,没有骨头的!”
大家懒洋洋地争论了一会儿,于是从阴暗的货物间里走出来一个瘦削无须的高颧骨的青年,穿一件厚呢长外套,系着红皮带,浑身沾满毛屑。他默默地,恭敬地,从小脑袋上摘下帽子,用深陷的茫然的眼望着老板。老板气色很好,满脸又粗又硬的胡子。
“能不能吃一巴特曼[1]火腿?”
“限多少时间?”米什卡一本正经地小声问。
“两个钟头。”
“很困难!”
“这有什么难呀?”
“那么,添两瓶啤酒吧!”
“好吧。”老板说,并且夸耀道:“你们别当他空着肚子,可不,他早上吃了约莫两磅面包,中饭也照常吃过了……”
拿来了火腿。观众围聚在一起,都是胖胖的买卖人,穿着沉重的毛皮大衣,跟大秤锤一般,大肚子,大家的眼睛都很小,垂着脂肪的眼泡,显出无聊发困的样子。
他们把手笼在袖管里,紧紧地挤成一圈,把这个吃手围住了。吃手预备好一个大的黑面包和刀子,虔诚地画了一个十字,坐在皮毛袋上,把火腿放在身边的一只木箱上,用茫然的目光打量着。
他切了薄薄的一片面包和厚厚的一片肉,整齐地夹在一起,双手捧着放到嘴边,嘴唇哆嗦着,伸出狗似的长舌头舔舔嘴唇,露出尖细的牙齿,然后跟狗一样,把脸伸到肉上。
“开始了!”
“看着表呀!”
所有的眼睛都一本正经地瞧着吃手的脸、下颏和耳朵边由于咀嚼而隆起的两块圆圆的肌肉;瞧着他尖尖的颏骨均匀地上下动着。大家没劲地谈着:
“简直像狗熊吃食一样!”
“你见过狗熊吃食吗?”
“哪里,我又不住在森林里,不过大家常常这样说,像狗熊吃食。”
“大家常常说的是:像猪吃食呀。”
“猪不吃猪肉……”
他们懒洋洋地笑着。懂事的就出头修正:
“猪什么都吃,连小猪仔,连自己的姊妹……”
吃手的脸渐渐阴暗,两只耳朵发青,陷进的眼睛从眼眶里鼓出来。他呼吸困难起来,只有下颏还照样均匀地动着。
“加油呀,米什卡!时间到了呀!”大家鼓励他。他不安地用眼打量余下的肉,喝一口啤酒,又嚼起来。观众激动起来,更频繁地去瞧米什卡的老板手里的表。人们互相警告说:
“把表拿过来吧,别让他把针往回拨呀!”
“瞧着米什卡!别让他把肉片藏进袖子里!”
“两个钟头内准吃不完!”
米什卡的老板挑逗地叫:
“好,我赌一张二十五卢布的票子,米什卡,别输了!”
观众撩拨着老板,但是没有人肯和他赌。
米什卡老是吃着,吃着,他的脸渐渐变成火腿的颜色,软软的尖鼻子抱怨地喘息。看他的样子非常可怕,好像马上就会大声哭叫:
“饶了我吧……”
要不然便是被肉片扼住喉咙,倒在观众脚边死去。
终于,他都吃光了,睁着醉醺醺的眼睛,没劲儿地发出嗄声来:
“给点水喝……”
可是他的老板瞧着表叫骂:
“过了,这混蛋,过了四分钟……”
观众嘲弄他:
“可惜没有同你打赌,要不然你就输了!”
“不过,到底是个棒小子呀!”
“是啊,应该把他送到马戏团去……”
“唉,上帝竟把人弄成了妖怪呀!”
“喝茶去吧?”
于是便像一群小船,驶进小饭馆去了。
我想明白,是什么东西,使这班蠢笨的生铁般的人,围住了这么一个可怜的小伙子,为什么,这个害馋痨病的人会使他们感到快乐?
狭长的廊下,堆满了兽毛、羊皮、大麻、绳子、毡靴、马具等等,显得灰暗而乏味。砖砌的柱子隔开了这个外廊和步道。柱子粗大而难看,已经陈旧,又沾了许多街泥。这些砖块和砖缝,因为已不知在心头默数过几千次,它那丑恶的图形,就像一面闷气的网,嵌进在记忆中。
行人沿着步道慢慢地走过,马车、货橇慢慢地在街上走着。街道尽头有一些方形的红砖二层楼房的铺子,面前一块空场上乱抛着木箱、稻草和揉皱的包皮纸。污脏的和踏得结实的雪覆盖着空场。
所有这一切,连同人和马一起,尽管在那里活动,也好像停着似的,好像有些看不见的链子,把它们缚在一起,它们便懒洋洋地在原地滚转。你会突然觉得这生活几乎没有声音,像一潭死水。雪橇的滑板在滑动,店铺的大门开阖着,小贩叫喊着包子呀、热蜜水呀,但这些声音响得没劲、可厌,也很单调,叫人很快就听惯了,不再听到这些声音。
教堂的钟声像举行丧礼似地响着,这忧郁的声响永远滞留在耳朵里,好像从早到夜,无休无止地飘荡在市场的空际,给一切思想感情盖上一个盖子,像铜的沉淀物似地沉重地压在一切印象的表面。
从盖着污雪的地面、从屋顶灰色的雪堆、从房子的肉红色的砖墙上,到处都散发出冷漠而沉闷的寂寞;寂寞随同灰色的烟,从烟囱里上升,向灰暗低压的空际浮游;马儿喷的气,人呼出的气也是寂寞的。寂寞有一种特别的气味:汗臭味、油腻味、大麻油味、焦馒头和烟煤的重浊的气味。这种气味像一顶闷热的帽子,套在人的头上,灌进他的胸头,引起他一种奇怪的沉醉感,一种阴暗的愿望,使他想闭着两眼狂叫,奔向什么地方,把脑袋使劲地撞到墙壁上去。
我端详着买卖人的面容,那是些营养过分、容光焕发、冻得发红、做梦一样凝然不动的面孔。他们像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儿,经常张大嘴巴打呵欠。
冬天生意清淡,在买卖人的眼里也见不到夏天那种使他们显出活气、有几分好看的紧张凶狠的神色。沉重的毛皮外套拘束了行动,把人们压向地面。说话也懒了,一动气就吵嘴。大概他们故意这样,只不过为了互相表示自己还活着。
我很清楚,他们是被无聊压倒、戕害了。我得到了这样的解释:他们所以玩那种残酷愚蠢的把戏,只不过是对沉闷的吞没一切的压力的一种无效的抵抗。
………
我在圣像作坊里的工作不算繁重。早上,大家还没有起来的时候,我得先给师傅们烧好茶炊。他们在厨房里喝茶的时候,我同巴维尔收拾作坊,把调颜色用的蛋黄蛋青分好。做完了这些,我上铺子里去。晚间,研颜料,“学习”技术。开头我很有兴趣地“学习”,可是很快明白了,差不多每个工人,对于这个分工很细的技术都不喜爱,都感到沉闷无味。
我晚上无事可做,同他们谈船上的生活,讲书中的各种故事。不知不觉地在作坊里得到了说书人和朗诵者的特别地位。
我很快就明白了,这些人都没有我那么多的经历和见识,差不多他们每个人,都从小就关进作坊的小笼子里,一直待在里边。作坊里只有日哈列夫一个到过莫斯科,提到莫斯科,他便深有感触地、阴郁地说:
“莫斯科不相信眼泪,在那里一切都得小心谨慎!”
其余的人不过到过舒雅、弗拉基米尔。讲到喀山的时候,大家问我:
“那里俄国人多不多?有没有教堂?”
他们以为彼尔姆在西伯利亚,而且不相信西伯利亚在乌拉尔那边。
“乌拉尔的刺鱼和鲟鱼,不是从那儿,从里海运来的吗?可见乌拉尔是在海边上!”
有时我觉得他们是在嘲笑我,他们说英国在海洋的彼岸,拿破仑是喀鲁加贵族出身。我把自己亲身的经历讲给他们听时,他们都不大相信,但是恐怖的奇闻、曲折的故事,大家都喜欢。甚至上了年岁的人,似乎也都爱虚构而不爱真实。我很明白,事情愈是荒谬,故事愈是富于想像,他们就愈加热心地听。总之,现实的东西引不起他们的兴趣。大家不愿意见到现在的贫穷和丑恶,却空想地巴望着未来。
我已经痛切地感觉到生活与书本之间的矛盾,而这更加使我惊奇。在我面前的是活的人,是书本中所没有的。在书本中,没有斯穆雷,没有司炉雅科夫,没有逃避派亚历山大·瓦西里耶夫,也没有日哈列夫和洗衣妇纳塔利娅……
达维多夫的箱子里有破旧的戈利钦斯基[2]的短篇集,布尔加林[3]的《伊凡·魏日金》和布朗别乌斯男爵[4]的小册子。我把那些都念给他们听,大家高兴得很,那时候,拉里昂诺维奇说:
“念书很好,免得吵架胡闹!”
我开始上劲地搜寻书本,寻找到了,几乎每天晚上都读。这是些欢乐的夜晚,作坊里静寂得同午夜一样,桌子上面挂着的玻璃球——又白又冷的星星,它们的光线映照着伏在桌上的蓬乱的和光秃的脑袋。安静、沉思的脸,呈现在我的眼前,有时候对书本的作者,对书中的人物,发出赞叹的声音。他们好像都换了样,既专心又温和。在这样的时候,我顶喜欢他们,他们对我也好。我觉得我是在我应该在的地方了。
“我们这里有了书,就像春天,好像窗上除去冬天的窗框,刚刚打开一样,”有一天西塔诺夫说。
找到书很不容易,可没想到往图书馆去借。但我还是想出方法,像叫化子似地到处去要,终于要到了。有一次,从消防队队长那里要到了一本莱蒙托夫的书。就在那时候,我深深感到了诗歌的力量和对于人们的强大影响。
我记得刚读《恶魔》的头几行,西塔诺夫就张望着书,又张望着我的脸,把画笔放在桌子上,长长的两手插进双膝之间,摇摆着身体微微地笑着,椅子在他身体底下吱轧作响。
“伙计们,静一点!”拉里昂诺维奇说着,也放下了工作,走到我在那里念诗的西塔诺夫的桌边来。这首长诗又痛苦又愉快地感动了我,我的声音常常中断,眼里流出泪水,看不清诗句,而更加感动我的,是作坊中低沉而谨慎的动作,整个作坊似乎都沉痛地沸腾起来,好像受了磁石的吸引,围在我的身边。等我读完第一章,差不多所有的人全围在桌子的四周,彼此身子紧靠着,互相拥抱,皱着眉头微笑。
“念呀,念呀!”日哈列夫把我的脑袋按到书上说。
我念完了,他把书拿过去,看了看书的里封,然后挟在胁下,说:
“这还得念一次!你明天再念吧,书放在我这里。”
他走开了,把莱蒙托夫的书锁进自己桌子的抽屉里,又去做工了。作坊里很静,工人们轻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西塔诺夫走到窗边,把额头贴在窗玻璃上,一直茫然地站着。日哈列夫又放下画笔,严肃地说:
“这就是人生,就是上帝的仆人……唉!”
他抬起两肩,缩着脖子,继续说:
“我甚至能画恶魔:黑身子,多毛,火焰一般的红翅膀——用红铅画,以后是脸部和手脚,苍白色的,像月光底下的雪。”
一直到吃夜饭,他坐在方凳上,和平时不同,不安地转旋着身体,弄着指头,嘴里说着恶魔、女性、夏娃、乐园、圣徒如何犯罪等等莫名其妙的话。
“这都是真实的!”他肯定地说。“既然圣徒都和罪恶的女人做出不端的行为来,那么怪不得恶魔也喜欢和圣洁的人作孽……”
大家默默听着他的话,也许大家同我一样,不想开口。一边望着钟,一边懒洋洋地做工,打了九点钟,大家就一齐放下了工作。
西塔诺夫和日哈列夫走到院子里去了,我也跟了出去。在院子里西塔诺夫仰头望着星星念道:
凝视着在天空中飘泊的
一队队被上天委弃的星辰……[5]
“这是人所想不出来的呀!”
“我是一句也不记得了,”日哈列夫在料峭的寒气里哆嗦着说。“我什么都不记得,却能看见他。逼得人去同情恶魔,这真有趣!他可怜,是吗?”
“对啦。”西塔诺夫点点头。
“人,就是这样的!”日哈列夫使人难忘地叫了一声。
在门廊下,他关照我:
“喂,马克西莫维奇,你不许在铺子里谈起这本书,它准是一本禁书!”
我很高兴:我想,在举行忏悔礼的时候,神父问我的,一定就是这种书!
大家没精打采地吃了夜饭,没有平时那种吵闹声和谈话声,好像一切人都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必须用心去想的样子。晚饭后,大家睡觉的时候,日哈列夫把书拿出来对我说:
“再念一次!念得慢一点,不要着急……”
有几个人默默地从床上爬起来,穿着单衣,走到桌子边,缩着两腿,在周围坐了下来。
当我念完之后,日哈列夫把指头敲敲桌子又说:
“这是人生!唉,恶魔,恶魔……原来是这么回事,是吗,老弟?”
西塔诺夫越过我的肩头,念了几句,笑着说:
“我要抄在本子里……”
……
那时候,我有一个凶狠的仇敌,他是小波克罗夫街一家妓院的门房。有一天早上,我往市场去时认识了他。他从一辆停在妓院门口的马车上,拖下一个女子,女的两只脚被他抓住,袜子皱成一堆,身体露出到腰边,他哄响着大笑,无耻地拖拉,还向女的身上吐口水,女的已经烂醉,闭着眼,张着嘴,两条胳臂像脱了骨节,软洋洋地抛在脑后,渐渐被人从马车上拖下来,背脊、后脑、发青的脸,在马车的坐位上、踏脚上磕碰着,最后倒在街上,脑袋撞在石头上。
马车夫把马打了一鞭,走开了。看门人抓着女子的两条腿,倒退着像拖尸首一样把她拖到人行道上。我气极了,跑过去,幸而当我跑的时候,不知是故意还是错失,一只丈把长的水平尺倒到地上,因而救了我和看门人免于闹出大乱子。我跑过去打倒了看门人,跳上门口的台阶,拼命地按门铃。几个蛮横的人走了出来,我没有对他们说什么,抬起水平尺便走了。
我在下坡的路上追上了马车,车夫从车台上望下来看我,赞赏说:
“你揍他揍得真好!”
我愤愤问他,为什么他看着看门人欺侮女人不出声。他安静地不屑地说:
“管不着!老爷给了我钱,把她架到车上,谁打了谁,关我屁事!”
“他们要是打死她呢?”
“那种女子,一次两次是弄不死的,”马车夫这么说着,好像自己就有多次试图弄死醉酒的女人的经验一般。
从这天以后,我差不多每天早晨碰见这看门人,每次我走过街上,他总是在扫街,或是坐在门口,好像在等着我的样子。当我走近他的时候,他就站起来,挽着袖子,警告说:
“哼,我现在要把你打个稀烂!”
他约摸四十多岁,小个子,拐腿,肚子像怀孕一般发胀,当他冷笑着看我时,眼里露出一道光,可是这眼光里有一种善良而快乐的神气,因此见了令人惊奇。打起架来他是不行的,他的胳臂比我短,交手两三回之后,他就让过我,把背脊紧靠在门上,惊愕地说:
“哼,瞧着吧,你这个有本事的好汉!”
这样的打架我实在腻味了,有一天我对他说:
“喂,混蛋,你以后别缠我吧!”
“那么,你为什么要打我呢?”他责难地问。
我也问他为什么那么可恶地虐待那个女子。
“关你什么事?你爱惜她吗?”
“当然爱惜。”
他不吱声,抹了抹嘴唇,又问:
“那你也爱惜猫?”
“嗯,也爱惜猫……”
这时他对我说:
“你这傻瓜,骗子!等着吧,我给你点厉害看看……”
我不能不走这条街,这是最近的路。于是我开始特别起早,免得跟他碰面,过了几天,还是碰见了他——他坐在门口,抚摩着躺在膝头上的一只灰猫。当我离开他大约三步的时候,他跳了起来,提起猫脚一摔,把猫头摔在石阶沿上,一股温乎乎的东西溅到我的身上。他把猫头碰碎,又扔到我的脚边,自己站在小门边问:
“怎么样?”
哼,这还有什么话说!我们像两只雄狗一样在院子里滚打起来。以后我坐在斜坡的草地上,难于形容的悲愤使我发疯,咬紧了嘴唇使自己不致哭喊和吼叫。现在记起这件事,心里还感到一种忍受不住的厌恶,自己也觉得奇怪,那时候为什么我竟没有疯,没有杀死人。
为什么我要讲这种极其讨厌的故事?为的使你们,先生们,知道这种东西还没有过去,还是存在着的东西!你们喜欢听那些杜撰的恐怖故事,你们喜欢听那些用美丽的话讲述的残酷故事,幻想的恐怖可以引起你们痛快的激动。但我却知道真正可怕的东西,日常生活中的残酷,用这些故事使你们感到不快,是我的不能否认的权利,这是为了使你们想起:你们在过着一种怎样的生活,以及生活在如何的情况之中。
总之,我们大家都在过着一种卑鄙龌龊的生活!
我很爱人们,不愿使谁痛苦。但我们不能伤感,也不能把严峻的现实掩蔽在美丽的谎话中去生活。正视生活吧!把我们灵魂和头脑之中所有好的东西,人性的东西,都融化在生活之中。
(楼适夷译)
(选自《在人间》,载《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年版)
[1] 俄国亚洲地区各民族使用的重量单位;在伏尔加河地区一巴特曼相当于十俄磅。
[2] А.П.戈利钦斯基,短篇故事作者,写过一本《工厂生活随笔》。
[3] Φ.Β.布尔加林(1789—1859),反动记者,庸俗小说作者,著有长篇小说《伊凡·魏日金》。
[4] 系笔名,本名为奥·伊·申科夫斯基(1800—1858),俄国记者,作家,东方学学者。
[5] 借用余振的译文(莱蒙托夫:《诗选·恶魔》第495—496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