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几乎是没费任何口舌，丛蓉和老夫妻就办完了过户手续，丛蓉在酒飘香办上最后一桌酒席，请老夫妻吃了顿饭，然后交出各自的房门钥匙。老夫妻把房门一锁，又去了儿子闺女家，单等棚户区改造，领取那笔可观的房屋拆迁费。丛蓉则带着父母，住进了临街的两层小楼……
再见了胡同叉子；再见了这个使她憋屈了接近四十年的小院落。也许从此刻起，她就要告别窘迫、咸鱼翻身、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啦。
但饭店的装修绝不是件简单事，从里面的格局规划到装修材料与人工费用等，都需要花钱。丛蓉几乎投入了全部积蓄，算一算还有挺大一块缺口。还有以后的运转资金呢？都得考虑进去。
老姜不食前言，答应给丛蓉拿五千就拿五千，把几个月来的积蓄凑到一起，倾囊给丛蓉送到家里来，又不好意思顺便带上一句：够不？不够等我下月开支全给你，现在就这么大能耐、使到劲了。丛蓉几乎是含泪从老姜手里接过那5000块钱，患难之际见真情啊，钱不在多少，而在于这份心意。但钱不能白用，入股和借老姜可以任选一项。入股好办，投入资金多少可以持有相应的股份，肉烂在锅里，我赚你也赚，我倒霉你也跟着倒霉，谁也不许后悔。若借呢？就是赔得砸锅卖铁，也按高额利息偿还。
老姜道：“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这点钱就算资助、扶贫还不行吗？我光棍潦脚这么多年，祸祸那钱可多了，一分也没攒下，好不容易碰上个真正用钱的，就算尽我微薄之力吧。”
“德兴……你不盘算闹个人儿，以后安心过日子了？”
“有你我还想那些干啥？等羊肉餐馆儿火那天，我就想要个名分、有个家……在小洋楼你的卧榻之侧，给我留个栖身的地方就够啦……”老姜瞅着丛蓉的脸。
苁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那好吧，就算我借你的，你写张欠条，我在上面签字画押，我字写不好……”
说着，丛蓉拿出纸笔，老姜刷刷写了张欠条，丛蓉在上面签字画押，老姜揣到兜里了。丛蓉接着说，从今以后，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咱们都好好干，谁也不许干扰谁；假如有一天我真赔得吃不起饭，你好养着我……
话说到这份上，老姜也就放心了，觉得内心暖融融的。但人小鬼大，但愿她这话口对心说，于是又铆上一句，我相信你还不行吗？咋也到不了吃不起饭那程度。
但装修这么重要的事老姜绝不能扔给丛蓉一人不管。因此，每天安排完厂里的事，总是悄悄溜出厂门到丛蓉那里，必要的时候还要道出自己的想法和创意、做一番指导。装修师傅也不讨厌他，认为这小矮人很有思想，有时候他晚到一会儿，大伙还挺想他呢。
今天老姜去不成了，刚溜出厂门，就被满头大汗的翠云挡了回去。门卫的老何见是翠云，赶紧出来阻拦，老姜把老何拦住了，连说干啥老哥，这是我从前的羊东，忘了？老何说我知道，扒了皮我能认到她骨头。老姜说既然印象这么深刻，那就请高抬贵手吧？她这么急着来找我，肯定有要紧的事，请高抬贵手吧？老何说你可真够胆儿肥的，这面和丛蓉处得热乎，那面还和过去的羊东藕断丝连，一旦让丛蓉知道，不和你掰了才怪呢。老姜说丛蓉早就知道，咱不人气旺、有女人缘儿吗？嘿嘿……但这次例外，坚决不能让她知道，拜托、拜托。
“那好吧，快去快回……这大块头，看着都眼晕，你也不怕她一口吃了你。”老何没好气地歪头瞥了眼翠云，又退回屋内。
翠云推着自行车，跟老姜直奔里面走去。
老姜又有了新办公室，不再是四人房间的大宿舍了，这是齐瑞新的指示。在那排大宿舍的一头，又给他腾出一间房子，办公室的门口挂着“环保部”的牌子。当初取这名的时候，老姜也是费了一番脑筋呢，现在是废旧回收，等把厂区中间那座废渣山搬走，这伙人该咋安排？总得有个长远打算，因此他去找齐瑞新。齐瑞新说，环境保护很重要，根据现在的发展趋势和动向，目前放废渣的地方，也许将来就是一片厂房、一片商业区、或是一片居民楼。现在的城市寸土寸金，但地皮是咱花钱买下的，早晚得开发，你那区区二十几人咋都好安排……咱先不谈这些，像样给你的办公室起个名字吧，暂时先叫着，不行以后再改。老姜想了想，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以后的环境美化和企业发展做铺垫，应当有超前意识，就叫“环保部”您看咋样？齐瑞新说，这名字不错，就这么叫。
翠云把自行车立在环保部的门前，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子，便随老姜进了屋。屋内放着三张办公桌，老姜手下竟然有两个助手！单独一桌是他自己，另对在一起的两张，一张是助理闻春玲，上面放着那台要来的电脑。另一张桌则是姑娘的男友张振东。这种无薪的提拔任用，实则是用人的一种策略，也是鞭策和鼓励。张振东虽是个哑巴，但胳膊头硬，老姜讲不通的事，他往那一站、一瞪眼就能解决，谁敢不听他的？三人的具体分工是，老姜主抓全局，张振东带领男工看机器、开铲车清理废渣，闻春玲除兼管全部内业外，多半时间带领仅有的几名女工搞厂区内外的卫生、栽花锄草美化环境。
每每站在窗前向外瞭望，齐瑞新都十分感慨地对吴端端说，办厂这么多年，就从未见厂区环境这么好过。吴端端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咱们厂就缺少这方面的管理人才。以前脏乱差惯了，认为厂区的环境就应当是这个样子，可经过这一收拾，方才觉得环境对人们的生活有多么重要。自古至今，四肢发达仅是单兵素质上的提高，决定胜负的，永远都属于有着统管全局的主帅。姜文玉算个人才，今后用人应附加上一条，那就是环保意识和超前意识。。
“精辟、准确，其实你也不错。”
“我是你老婆，理所当然。”
齐瑞新紧紧搂着妻子的肩胛……
翠云一屁股坐在电脑旁姑娘的椅子上，又环顾了一下屋内，甭说，里里外外收拾得还挺干净呢，像个过日子人家。于是一面擦汗、一面羡慕地瞅着老姜。老姜倒了杯热水放到她面前，让她润润嗓子解解渴，别急，有啥事喘口气再说。翠云瞅了瞅道：有凉水吗？给我来点凉的吧。于是老姜从地下的水桶里舀了半舀子凉水递给她：这是早晨打回来的洗脸水，但不脏……你慢慢喝，小心别呛了肺。
翠云接过咚咚喝了个痛快，老姜把水舀子放回原处，坐在她对面问，你这么急着来见我，有事吗？翠云说，没事就不能看看你啦？老姜赶紧说，能、能……我以为你这么急着来找我，和那个叫刘喜的人离婚了呢。翠云说，我们俩过好好的，离啥婚？你才离婚呢……难怪你不想回去，敢情都混上办公室了，还有电脑。
“您捧着说，办公室早就有，只是没这么阔气，太挤嚓。这间是董事长新安排的，刚搬进来……手下有两个助手……但这电脑我不会用，是给助手配备的，也根本用不着我，动动嘴皮子就行。”
“哟，这么说还是脱产大干部呢……”
“脑力劳动者，不配大干部的美誉……嘿嘿……但身子不累，就这累，整天闲不着……”老姜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你我还不知道，全凭那张破嘴，横你们董事长让你给忽悠住了。”
“光凭忽悠也不行，你得办点实实在在的事，拿个好主意。”老姜始终欲笑又控地嘬着雷公嘴儿。
“我又碰上难题了，你给拿个主意吧。”
“我就知道你有事，说吧。”
老姜拔直腰板靠在椅子背上，翠云便把退耕还林的事说给他听；羊不让登山，她该怎么办吧，这羊养还是不养？就想听听他的意见。老姜连叫了三个好，他正想找她商量，没想到她倒主动找上门来了。不让登山就圈养嘛，回去抓紧建羊舍，把养材和该处理的淘汰羊分开来喂。养材不用太管它，能糊弄饱肚子落个羔儿就中，淘汰羊起码一天得保证三两料，上足膘给我打电话，我要几只你就给我杀几只，除了羊皮羊屎你自己留着，其余全都送到我这来，我全要了，必要的时候你还得在乡下代我收购圈养，你那几只羊好干啥用？翠云一听，这还真碰上买茬儿了，你用什么消耗那么多淘汰羊？老姜说，我不对你说过，我正在处对象嘛，她从前就是开饭馆儿的，不死不活老也不挣钱，现在把饭馆儿挪到街面上，就想开个羊肉餐馆儿，正愁没货源，你俩正好联手。
“那就这么办，一言为定，谁都不许放秃噜钻，谁放秃噜钻我饶不了谁。”翠云说。
“哪能呢，价钱啥的你俩讲究，我就不参与啦，达成协议那天，起码得签个正式合同吧！”
“你这对象究竟长啥样？能不能领我去见见？”
“有我在，你俩早晚会见面，但现在不行，一高兴你给我抱跑了咋办？我上哪找你去。”
“德兴，我还高兴给你抱跑了……你当是小猫小狗呢？”
翠云真想捧腹大笑一通。听话听音，他处这对象的剂子一定大不了，但也不至于小到抱起来就跑的程度。他就好搞这善意夸张的恶作剧，德兴。老姜倒是严肃的，始终绷着脸。
正题加闲散，三八两句话，初步协议都达成了，翠云笑着走出老姜办公室。跟在后面的老姜又突然问，你就专为这事跑一趟？翠云说，我是来给儿子送生活费的，这是顺便，快别让他干活儿挣饭吃了，那样容易分心、耽误学习，还得搭你个人情。老姜恍然大悟，看，差点把这事给忘了，酒飘香和别人换了，已经关门好几天了……喏，就是斜对过那二层小楼，正在装修准备开羊肉餐馆儿，不知小兔崽子这几天的晚饭是在哪吃的、吃没吃。
“姜文玉，你真够缺德的，这么大的事也不说打电话告诉我一声，饿坏儿子我和你没完！”
“那没办法，谁让他不是我儿子呢？操那份闲心干啥……嘿嘿……”
翠云骑车去了红旗中学。
老姜则拐弯奔那二层小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