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后的世界？
一珩跌入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轻盈无比，好似没有重量。周围满是虚无的黑暗，而他以魂体的形式悬浮在其中。
他想他应该是睁着眼睛的，只不过在这个地方，眼前的黑暗甚至比闭上双眼时的黑暗还要更加极致。
他尝试动起来，可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躯体，仿佛他只是一缕来自脑中的意识。
一珩想，原来这就是死后的世界。没有传说中的阴曹地府，走奈何桥喝孟婆汤的流程也根本不存在，也不可能有什么天使和天堂。真应该告诉活着的世人，毕竟他们还深陷在天堂还是地狱的伦理对抗中。正胡思乱想，他忽然听到一个空阔而又熟悉的声音。
“队长。”
是四火哥的声音！一珩不禁兴奋起来。但是不论他怎么努力呼喊四火哥的名字，都制造不出任何声响，仿佛这片空间吞噬了一切。
“你来了。”
是队长江涯的声音。上次跟队长在一块儿，还是在直升机上。此时听到队长沉稳的声音，内心百感交集。他暗暗祈祷着，希望队长不要和他一样，这么轻易地死掉。
“他还没醒吗？”
他听到四火似乎搬了一把椅子，应该是坐了下来。
“没有。孙医生说他是劳累过度，长时间精神过于紧张才突然晕倒的。你呀，不应该总是针对他。”
一珩记起来了。
从他进入营区大门的那天起，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个编号1打头的、脑子不正常的家伙加入了作战小队，据说还是任务极其危险的外部作战小队。
说他脑子不正常，是因为以他家的能力，他本可以直接进入基地讨个一官半职享清福，可他却大老远跑来这里，要知道，如果不是为了丰厚的军饷，没有人愿意冒生命危险参军。
因为搞不清楚他到底抽哪根筋，所以他刚来那段时间，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无数双眼睛在明里暗里盯着他。而在这其中，唯一一个正面跟他杠上的，就是跟他同一个小队的李燚。
一珩直到现在，也清楚地记得他和李燚第一次说话时的场景。
一珩刚来营区第二天，那天太阳很大，炙热的阳光晒在他白皙稚嫩的小脸蛋上，让他不得不感叹，“云端”的那帮科学家们真是强到离谱，连太阳这种东西居然都能模拟出来。
二十三年前经历那场白耀浩劫的人们肯定想象不到，在到处都是白灰肆虐，根本分不清天空与土地的界限，出门就要涂金乌水，戴面罩的今天，中部基地的上空竟挂着一颗好端端的太阳。
由于他所属的107小队外出执行任务尚未回归，他便得了一个人自由行动的空闲。
他是第一天下午来的，在宿舍收拾完行李以后就睡去了，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
在食堂正准备悠哉悠哉吃午饭的时候，一珩察觉到来自周围人群的打探意味的目光，顿时深感餐盘里的饭索然无味，他快速扒拉几口饭后便逃了出来。
四处闲逛一圈儿后，便来到了操场上。此时正值下午两点，七月末毒辣的阳光正肆意泼洒在毫无遮挡的露天操场上，晒得跑道边的野花都有些发蔫儿。但就是在这样的天气，操场上依然有不少正在训练的人。
一珩找了个没人的阴凉位置，席地而坐，心里盘算着自己作为新替补上来的队员和107其他队员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注意的种种事项。
偶然一抬眼，他就看到了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正迈着长腿，横跨整个操场向他走来，一脸的凶神恶煞。
“你就是王一珩？”他的声音像他的人一样，刚劲有力。
“是，我是王一珩。你是谁？”
来人站在他面前的空地上，身姿挺拔，留寸头，穿一身迷彩作战服，鼻梁挺拔，眼窝深邃，他的背后是炙热而耀眼的阳光。
此时，比那阳光还要让一珩感到手心发汗的，是他赤裸裸凝视着的目光。
一珩与他对视一眼，便发怵地看向了别处。
“你走吧。”来人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一珩急忙站起来，拦住了他。他这时才发现，来人至少得有一米九，而自己一七五的身高在他面前像是个未成年小孩。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走，离开这里，107小队不需要你这种来作秀的花瓶，懂吗？”
这次一珩不看都知道，他的眼神里一定满是轻蔑与厌恶。
“不管你是谁，你都没资格让我走。你心里怎么想我，没所谓，我只知道，我是抱着一定要实现梦想的决心才来到这里的。我会向你证明，我绝不是个一无是处的花瓶！”
一珩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但这次竟是来人先躲开了。
“一个月。”
“啊？”
“一个月后的作战考核，向我证明，你不是个花瓶。我就为我今日的话向你道歉。还有，我叫李燚，给我记住了，我将成为你的噩梦。”
这便是他和四火哥的初见，充斥着火药味儿。
随后的一个月，一珩便风风火火地投入了考前训练。每天天还没亮，操场上就出现了他五公里负重跑的身影。晚上睡觉时，也能听到他小声复诵枪支拆卸与组装的步骤要领。
期间，时常和同小队的李燚遇到，他也总是在后者的注视下走过去。吃饭时见一珩坐得离他近了，李燚也是二话不说端起餐盘就走。二人即使不说话，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对峙的味道，其他路人也都默契地对望一眼，默不作声。
好在，在那场作战考核中，一珩以过人的反应力与敏捷度，在躲避与速度比拼类项目中堪堪赢过了在其他力量项目近乎碾压他的李燚。
正在李燚找到他准备向他道歉的时候，他却两眼一翻，昏倒在了地上。
话说回来，就连和二人同小队的队长都从李燚对王一珩的态度中体会出了“针对”的意味。
“我不是那个意思噻。队长，你也知道，如果我不激他，以他一个月前的水平，让他面对异种，撑死都过不了三招！”
一珩本来还在偷笑四火哥在熟人面前说不了两句就飙家乡口音的特质，听到这儿，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你都能想到这个了？”
估计整个107小队除了李燚本人外都知道这句话换一种不太礼貌的说法应该是“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脑子了？”
“队长，张延已经死了，我们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不是吗？”
一珩猜想，四火哥提到的“张延”，应该是在一次任务中不幸牺牲的前队员，一珩当时替补的也正是他的位置。
一阵沉默过后，江涯再度开口：“你说得对。你在这里守着他吧，我出去转转。”
随后，病房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一珩所不能感知到的是，李燚于无声中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而他正在黑暗与寂静中漫无目的地漂浮着。
“你的梦想究竟是什么呢？”
他听到李燚突然冒出了这句话，而后再无任何声音。
那是诚恳的发问？又或是另有用意的试探？一珩不知道。
万籁俱寂。一珩的意识再次陷入了沉睡。
再度醒来，一珩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非常柔软的床上。
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就是这蓝色妖姬似的床单颜色有点太老土了，不像他家里的床单，哆啦A梦，草莓熊，海绵宝宝………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一珩抓了抓床单，表示不满意。
不对！我应该是从风筝上掉下来了，怎么会在床上？
一珩猛地睁开眼睛。
“啊啊啊啊——————”尖叫声响彻云霄。
这哪里是什么“床”？他正躺在一颗巨型蘑菇上！正对他的头顶，是五六个小脑袋，关键是，他们都没有眼睛！
他一下子就从蘑菇上连滚带爬地跳了下来。
站在他正对面的孩子先说话了。
“你醒啦！醒了就快来陪我们玩游戏吧！”
小女孩大约六岁，身高一米二左右，穿着绿色的小短裙，腰带上挂着一个抽绳小布包，扎着两根麻花辫，长及腰部的麻花辫上别着五颜六色的小花。
如果忽略她小巧精致的鼻子、漂亮的嘴唇和浓密的眉毛之外眼睛部位的缺失的话，她会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孩。
可是真的没办法忽略，不只她，所有的孩子，他们全都没！有！眼！睛！
在眼睛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巨大的黑！洞！
一珩觉得自己一定是死了。
“请问，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和我们一起玩个游戏，答对了就告诉你哦。”
“你们是什么人？天使？魔鬼？精灵？”
“和我们一起玩个游戏，答对了就告诉你哦。”
“你有见过我的同伴吗？他和我穿一样的衣服，个子比我高，皮肤比我黑。”
“和我们一起———”小女孩还没说完就被一珩打断。
“停！你先回答我，不回答我是绝对不会和你们玩游戏的。”一珩有时真的很为自己的头脑感到骄傲，比如这一刻。
女孩迟疑了片刻，说：“你的同伴受伤很重，他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不过———赢了我们，你才可以见到他哦！嘻嘻，玩不玩？”女孩又嬉皮笑脸起来。
一珩从蘑菇上一跃而下，注意到了被丢弃在一旁地上的黑色背包———那是他的。
“玩，玩什么？怎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