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极尽侮辱
“什,什么?”哪怕是在心里演练千万遍,待到当面质问,林疏月还是不可避免的方寸大乱。
“没听清吗?”阮嘉懿看着她呆愣的样子,唇边挂起讥笑。
苍白的皮肤和血红的双唇同时向外扯开,极为妖艳和悲凉的配色,像是在北风呼啸的雪中沙漠,突然冲出的一队嗜血人马,透着赫然在目的杀戮气息,扎得林疏月眼睛生疼。
她迫不得已地移开了眼。
但屠杀一旦开始,哪会轻易结束?
阮嘉懿见林疏月逃避,挺直了腰杆向前倾身,那架势宛若军队为首,骑着高头大马,持着长枪逼迫敌人就范的勇武将军。
她步步紧逼,林疏月只能节节退让。
似是很满意囚犯瑟缩的状貌,阮嘉懿餍足地撑起侧脸,笑得阴狠又戏谑。
“就是圣诞夜那晚,和华利总裁裴青玦,在酒店落地窗后一夜风流的女人......”
她乜着林疏月,眼中满是奚落和彻骨的寒。
分明只是短暂地接吻,却被她说得,像是发生了何等荒淫无度的事情。
细长的葱指饶有兴致地在空中画弧,而后,她定定指向林疏月:“不是你吗?”
锋利的长款美甲陡然刺在眼前,骇得林疏月脱口而出:“不!不是我!”
理智在阮嘉懿的穷追猛打之下彻底崩塌,她几乎是惊叫着,否认了事实。
尖利的嗓音划破了寂静的空间,分散守在一旁的侍应生,以及餐厅里零星的几位顾客,都被这声呐喊吸引了目光。
察觉众人或探究、或嫌恶的视线投射在了自己身上,林疏月羞惭地垂睫,眼眶雾气朦胧。
她死死咬住下唇,艰难地包揽住争先恐后往外四散的水汽,瓮声瓮气,仿若哀求:“不是......我......”
潜意识因恐惧所以负隅顽抗,只因林疏月猜不到承认之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恶果。
她从未想过,沾惹上裴青玦这朵高岭之花,会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
她更是怪罪自己,为何会放纵如墙外藤蔓般的感情肆意生长?
为何又会应允藤蔓破窗而入,甚至屡屡被它勾引得轻浮浪荡?
她已翻然悔过,只求阮嘉懿,不要赶尽杀绝。
如果能有机会重来一次,她一定,一定不会再任由裴青玦窃玉偷香。
“哦。”阮嘉懿重新收回如利箭一般射向对方的身体,答得轻飘。
“你倒不必像只惊弓之鸟一样。”她在责备林疏月一惊一乍。
支离破碎的心现下还是得由自己拾起,再一片一片小心拼凑。
林疏月攥紧膝上的双拳,低头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再抬头,她强压下心中的憋闷与委屈,苦涩地应下:“是我冒犯了。”
这场对局里,阮嘉懿才是于情于理皆站上位之人,而她,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方才的侍应生自后厨端来餐盘,走至二人身旁时,他禁不住地瞥了林疏月好几眼。
“您的‘绿野仙踪’。”他先将菜品放置在了阮嘉懿面前。
“您的红丝绒蛋糕。”
转身欲走时,他仍神情古怪地睨了眼林疏月。
看来她刚刚神经质的行为,确是给旁人带来了困扰。
适才喧闹的画面有片刻的停滞,林疏月眸光重新聚拢,只见深棕色的古典餐桌上,一碟红,一碟绿,如唱大戏般滑稽地对峙。
正如这次谈判的两位主角,荒诞不经又水火不容。
阮嘉懿率先拿起刀叉,如绞杀野物的猎人般对准了面前的那盘菜。
菜品名叫“绿野仙踪”,是用碾碎的青豌豆打底,构建出翠绿的草地,再用褐色的长柄蘑菇仿造出茂密的树林,中间辅以几块颜色鲜艳的食材作为点缀。
她舀了一勺细密的豌豆粉末,刚动作优雅地放入嘴里,就愁眉不展地用餐巾捂住了嘴巴。
“怎么了,是不好吃吗?”
林疏月神经紧绷,连注意力都不自觉地跟着阮嘉懿走。
看到对方表现出为难的样子,她下意识地关心。
但阮嘉懿却不领情。
她将“绿野仙踪”推至二人中央,双臂撑着桌沿,漫不经心地开口。
“徒有其表而已,实际内里俗不可耐。”
“叮~”
闻言,林疏月握住刀叉的手忍不住颤抖,钢制餐具撞上瓷制餐盘,发出叮铃脆响。
她知道,阮嘉懿是在指桑骂槐。
脸上的表情已有些不自然,林疏月却还是想要佯装附和,可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又被对方镇压下来。
“你说是吧?疏月?”阮嘉懿假意询问。
“就像有的人,一打扮得光鲜亮丽就开始痴心妄想,妄想自己真的能上桌当盘菜,却不知道她那平庸又粗俗的内在,用任何高级食材都无法修饰。”
“咚!”
极尽耻辱的话语犹如当头一棒,正正打中林疏月的后颈,令她全身僵直,哑口无言。
酸楚、痛苦、羞愤......
错综复杂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头,她张口想要辩解,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阮嘉懿说得没错,是她不自量力,是她白日做梦,还真以为裴青玦拥着她上演几出柔情蜜意的戏码,自己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早该知道,阮嘉懿和裴青玦才是真正的佳偶天成。
他们都是处在权力顶峰之人,高傲才该是他们的本色,除此之外的善意,不过是他们心血来潮时随意施舍的贱物。
她怎么就会因此心存幻想?
还真是,愚蠢至极!
“嘉懿......”林疏月的求饶如今已是徒劳无功。
被对方绝情地抬手打断,她便凄然地闭上了嘴。
阮嘉懿不会歇斯底里地兴师问罪,是她的家教和身份使然。
但即便不动用武力,她也有办法将对方的自尊碾碎成泥。
显然,林疏月在这场战争里,已是溃不成军。
提起身侧的挎包,阮嘉懿不想再多逗留。
她扔下一句:“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旋身出门。
停步,她又似想到了什么事情,回头,尖细的鞋跟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了凄厉的声响。
“林疏月,明日裴家祖母会去寺庙上香,你既然愧疚,就替我去陪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