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要害怕，都会过去
第二日午时，林中出现一片湖江，江水碧蓝清澈，他们在湖边稍作停留后继续赶路。
一个老婆婆撑着一条破船来到溪边，她笑眯眯的问：“几位客人，要乘船吗？”
老太太五六十岁的样子，满头白发，头上包裹着破旧素布，身上穿的衣服很凌乱，像是很多条碎布缠起来的样子。
林寒问道：“老婆婆，这江的对面是何处？”
老太太皮肤白却满脸皱纹，瘦弱的一个人却撑起一艘船，她道：“这是潜江，江水的对面是伏龙山，顺着江水往下走，就是九龙岛。”
九龙岛是凡间最后一个岛屿，之后再走几百里的沙漠就到了寸草不生的蛮荒之地。
洛蘅有些开心的说道：“那我们要是乘船不就很快可以到蛮荒之地了。”
连日赶山路，他们都很疲惫，沈峰思索一番，问道：“老人家，您能送我们过去吗？”
老奶奶和蔼的笑起来，眼尾满是褶皱，“可以啊，几位客人上来吧。”
谢翎羽皱着眉扫视老人的船，船不大，也不小，还有船舱，只是看起来很破旧。
他觉得此船危险，他给苏云卿使眼色，对她摇头。
苏云卿会意，她也觉得老奶奶来的蹊跷，对林寒说道：“师兄，很快我们就能走出此山了，要不我们还是走山路吧，水深浪大，乘船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能有什么危险。”沈峰赶路很累，在荒无人烟的山林走了几日更是疲惫，他抬脚上了船，道：“坐船几日就到了，若是继续翻山越岭，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妖魔鬼怪。”
沈峰上了船后，洛蘅也跟着上去，林寒思考再三，问沈峰，“沈峰，确定要坐船吗？”
沈峰望着站在岸边的几人，道：“废话，你们三个还上不上来了？”
沈峰要坐船，林寒也不好说什么，他也上了船。
剩下苏云卿和谢翎羽面面相觑，她只好也跟着他们一起上船。
没人会问谢翎羽愿不愿意，他只能跟着他们一起。
船不高，正常人很容易攀上去，谢翎羽走到船边，看了看到自己胸口的船沿，他双手被缚，正准备抓着边缘爬上去。
苏云卿站在船上，微微俯身朝他伸出手。
看着眼前纤细的手，谢翎羽目光上移，苏云卿身姿高挑，青衣黑发，脸色温和平淡。
谢翎羽垂下眉睫，他知道，她一向心善，今日若换了旁的妖怪，她也会如此，她就是这样的仁慈柔软。
苏云卿见他还发愣，不解道：“上来啊。”
谢翎羽不愿意了，他别扭道：“我能上去。”
说完，不顾苏云卿的惊讶，他攀着船沿，自己爬了上去，虽然姿势略有些不雅，但至少，勉强的保住了他的自尊心。
老太太站在船尾撑着船驶离江岸，小船顺着江水顺流而下，岸边的层峦叠嶂不断闪过。
乘船确实比赶山路快很多，才半日，他们就行进了几十里。
江上风大，晚上的时候，大家都在船仓内休息，但谢翎羽没看到苏云卿的身影。
谢翎羽走出船仓的时候，就看到她一个人坐在船头，望向无边无际的江面，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你在想什么？”
她在想，师父去天族和天帝商量事宜已经三月有余，什么时候能回来，她师父待她很好，自她重生后，她还未曾见到师父，上一世太多亏欠，她想今生要好好报答师父的栽培之恩。
苏云卿淡淡道：“没什么。”
谢翎羽：“……”
谢翎羽叹息一声，快要到蛮荒了，他们也将要分离。
也许他会死在蛮荒，也许，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谢翎羽怅然开口，“苏云卿。”
苏云卿抬眼看他，“何事？”
他这样的人要是死了，她会为他伤心吗？
他不知道，大概率不会，因为他是妖怪，她是道士。
谢翎羽道：“苏云卿，我答应你十件事，也让你借法了，我都这么大方了，你能还我一件吗？”
谢翎羽从没有求过苏云卿，她有些好奇他想要什么，不解问道：“你想要我答应什么？如果是放你走一事，我做不到。”
“别担心，我不会为难你。”谢翎羽低沉眼眸，情绪失落，开口言语：“如果我死在蛮荒。”
谢翎羽早已对世界没有眷恋，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只是未能手刃仇人，也未能走近她。
多有遗憾。
“如果我死在蛮荒。”谢翎羽道：“这世上再没有人记得我了，鬼节的时候，你能给我烧些纸钱吗？我到了下面，不想做一个穷鬼。”
他说的认真，毕竟是交待后事。
“好。”
“嗯。”
苏云卿看他表情严肃，他对自己前路未知，也应该是充满畏惧吧。
虽然这一路，他都很平静，但没有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能不害怕，这也是人之常情。
苏云卿问：“谢翎羽，你在害怕吗？”
谢翎羽反问：“想听实话吗？”
“嗯。”
“怕啊，怕得要死。”话虽如此，可说完他就笑，笑容背后，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苏云卿也不知他是真的害怕，还是假的。
“其实都无所谓了，我现在废人一个，跟活死人有什么区别呢。”
赶路半月，谢翎羽一身风尘，身上也脏乱，没有人细心照顾他，他脸上的疤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苏云卿伸手，掐了一个净身诀，瞬间谢翎羽衣服头发都变得很干净，他的气质也恢复了几分。
察觉到身体的变化，谢翎羽的笑慢慢凝固在脸上，他低头望着她，忽然发现苏云卿也在注视着他。
苏云卿安抚道：“不要害怕，都会过去的。”
此时她的眼里只有他的身影，谢翎羽皱眉问：“你透过我的眼睛在看谁呢？”
每次她同他说话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她的纠结和复杂心绪，是什么让她如此心神不宁呢？
他不明白，她究竟在害怕他什么？他明明什么威胁都没有。
苏云卿心惊，谢翎羽果然聪明，不过他不可能看出她是重生的，她道：“你胡说什么。”
他一质问她，她就否认，他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谢翎羽目光真诚的望着她双眼，幽幽道：“我看不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