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乡绅宴贾琏查账
周富觍着脸回道：“不过打肿脸充门面罢了，二爷里面请。”
他恭敬地引着贾琏往里面走，周围人都以一种异样的眼光望着贾琏，平日里周富的做派俨然本地土皇帝，他们无法想象能让周富这般奴态的人该是什么样的人。
进门的时候，贾琏仔细打量了一下，大门两侧五间住仆人的倒房，一个拴着三匹马的马槽，墙边还停了一顶小轿，一驾马车。
过了外仪门两边有抄手游廊，中间正院子摆着十几张桌子，摆满了各色佳肴，宾客们看到周富进来，都站起身来相迎。
周富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一路领着贾琏到正堂上，堂上摆着一张漆红木大圆桌，酒菜比院子里更加丰盛，围着圆桌坐了六个人，皆穿直裰戴方巾，显然非富即贵。
六人见周富进来都起身相迎，一个干瘪身材年约四十的男子笑道：“这位公子瞧着面生，周老爷还不快给我们介绍介绍。”
周富满脸堆笑把贾琏安排到上座，道：“我给诸位引见引见，这位公子就是我老周的东家，荣国府的琏二爷。二爷，我给你介绍下这几位，这位是乐县丞，这位是柳守备，这位是孙主簿，这位是赵学政，这位本县钱县令的长公子，去年进了学的，这位是小人的好友庞老爷。”
六人听说来人是荣国府的公子，神情立刻恭敬起来，一齐行礼。
贾琏心想眼前这一桌就是历史书上所谓的“乡绅”吧，开眼界了。
贾琏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摆手让众人坐下，笑道：“不必多礼，都坐吧。周富，今天你家这是什么好日子？”
周富笑道：“回二爷，是小人小儿的满月酒。”
贾琏咦了一声，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道：“我路过此地没有备礼，一点玩意给你儿子当见面礼。”
周富弓着身子两手接过来，笑得合不拢嘴道：“多谢二爷，真是小儿的造化。”
贾琏笑道：“礼都收了，把孩子抱出来我瞧瞧，要是我瞧着喜欢，就收他做干儿子如何？”
周富听了喜得一蹦三尺高，对身后丫鬟道：“快点让后边把孩子抱过来给二爷瞧瞧，沾些爷的福气。”
不一时，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人抱着孩子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从后面走了进来。
周富显然很喜欢他这儿子，一见孩子脸上的笑灿烂了几分，他接过妇人手里的孩子抱到贾琏面前，笑道：“小子，快来见过二爷。”
贾琏瞧着那襁褓里咧着嘴笑的白胖小子，想到接下来他要对周富做的事，心里甚是感慨，这要是换个视角，妥妥的复仇爽文主角模板。
“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贾琏笑道：“快些抱回去吧，外面风大。”
周富笑道：“借二爷吉言。”
他把孩子小心交给身后的妇人，嘱咐道：“仔细照看着。”
贾琏在席上和众人简单喝了一杯酒，便离席对周富道：“这次我路过，府里二老爷让我顺路来你们这里瞧一瞧，说是这两年你们这收成少了，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周富一听，哎哟一声道：“二老爷多虑了，我们都是老实庄稼人，没城里人那么些花花肠子。二爷别看今天我这里花团锦簇，那不过是借了众人银子装门面，内里还欠着前院那几位小三百两呢。”
贾琏苦笑道：“我也是这样和二老爷说的，你是周瑞的侄子，算是半个家生子，还敢欺主？没来由让我绕这段远路，屁股都被颠成了八瓣。可你也知道二老爷那人的性子，整日板着脸，说话慢条斯理又不容人辩驳，没奈何，你只把庄子上的账本拿过来我装模作样瞧一瞧，回去也好交差，少挨一顿骂。”
周富原本心里还有些没底，听了贾琏这话便把心放回了肚子了，他素来知道贾府这些爷外面瞧着锦绣，内里却是一团败絮，脑袋空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他们能查什么账，当下便应道：“二爷且到上房休息一晚，小人马上把账本送来。”
贾琏笑道：“我着急回京，你现在拿过来我瞧一瞧就算了，又不是正经事。”
周富听了心里越加欢喜，嘴上却挽留道：“二爷好不容易来一回，要是这么就走了，那不是小人没脸，好歹给小人些体面，在这留一晚，小人也好多孝敬孝敬你老人家。”
贾琏笑道：“京里还有事，我瞧着你这里景色不错，哪日空了带上蓉哥他们来你这好好耍上几日。”
周富欢喜道：“那感情好，二爷使人送个信，小人好备酒菜。”
说了一会，周富让刚才在门外指挥家仆的男子捧来一沓账本，向贾琏介绍道：“这位是我本家，运道不好，考了七八回没中，家里没了衣食，便来我府上做个算账先生。”
贾琏点点头，任由账本扔在那里，打着哈欠对周富道：“前面还有客，你自去忙吧，我赶了几日的路，略眯一会。”
周富见贾琏对账本没什么兴趣，心里甚是放心，找两个丫鬟进来铺了床，便到前面去了。
待周富一走，贾琏让兴儿在门外守着，才翻看起了账本。
不看不打紧，一看贾琏都被气笑了。
看来周富对他真的很放心，也是事出突然没准备假账本，所以送上来的是真账本，这账本里明明白白记着这些年庄子上的收支，周富接手之后第三年便以贾府的名义涨租，当年收租各类谷物鸡鸭鱼肉野味和动物皮毛，送往贾府的连一半都没有！
后面几年更甚，收的租子一年比一年多，送到贾府的却一年比一年少，难怪才几年他便攒下了这偌大的家业。
看了小半个时辰，贾琏扔下账本找来周富，做出一副痛苦表情道：“账本我看过了，就回京告诉二老爷，周富是个可靠的人。”
周富拿出捧出一百两银子给贾琏，笑道：“二爷一路辛苦，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留着路上买酒喝。”
贾琏笑着让兴儿收了，道：“天色不早了，我走了。你这里还有客，不必送了。”
离开周富宅子，贾琏立刻赶往本地县衙递了个荣国府的帖，钱县令看到帖，慌得屁滚尿流出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