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维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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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少女画像

七楼有两户,门对门。夏娃住的那一户是大户型,包括了楼顶的空中露台,大门在走廊右手边的尽头处。她对门住的是克雷斯纳太太,是一个独居的老太太,养了一只猫。

我走到门口,按了一下门铃,没声音,门铃是坏的。我又敲了敲门,隔了很久也没人回应,再敲,还是没人,看来她不在家。我刚想走,一回头就撞见了克雷斯纳太太。她快九十岁了,身高大概就到我的胸口,有些驼背。她瞪着我的模样着实吓了我一跳。

“你找谁?”她问。

“夏娃。”我说。

“哦,我认识你,你是楼下那家古董店的中国人。”她眯着眼睛仔细打量我。

“对,我是。她好像不在家,那我先走了。”我并不想和老太太在阳光底下闲聊一下午。

她突然拉住我:“小伙子,你在这里也有一年了,就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您是指什么?”

她望着我,表情十分古怪,就像是打算要告诉我一些惊天大秘密一般,她的眼睛看起来很混浊。

“你自己当心点儿吧,小伙子。最近不太平啊。”说完她放开了我,转身回去了,丢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陷入混乱。

最近的事情已经够古怪了,现在又碰到这样一个老太太,跟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老太太关门前又忽然回过头来:“你不用再上来了,这家没人,那女的不会回来了。她走的时候把钥匙放在门口左边倒数第二个花盆里,你自己开门进去吧。你看完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这里都是吓人的东西,赶紧走吧。”她说完就关上了门。

我还没把话问出口,她就把门关上了。我敲了敲门,她也不开。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现在连个老太太都跑出来故弄玄虚。

门口左手倒数第二个花盆,真的只是花盆,这门口甚至没有一株活着的植物,全都干枯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老太太没有骗我,我扒开花盆的泥土,里面确实有一把钥匙,看起来应该就是大门钥匙。

我犹豫了。这个老太太我以前也没怎么接触过,只是听说她为人很奇怪,但是她也太奇怪了吧,不仅知道人家把钥匙放在哪里,还莫名其妙让我拿钥匙直接开门进去。她刚刚说那女的不会回来了是什么意思?活着的这个夏娃,她明确地告诉我她需要我把红宝石戒指找回来,定金都给了,难道专门给我钱耍着我玩儿?给了我一笔钱就消失了?怎么可能?!

不过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不都是“怎么可能”然后也还是发生了嘛……我到底要不要自己开门进去?这是私闯民宅啊,万一被抓怎么办?但是万一夏娃真的不出现了……我现在手里还有个烫手山芋和一堆解不开的谜团……

我胡乱想着,“咔”的一声,手里的钥匙已经不自觉地转开了门锁,大门甚至没有锁上,只是轻轻带上了。我轻轻推了推门,一股陈旧的气味迎面扑来,就像是那种被空置了很久的霉味。屋里的光线很暗,我找到了墙壁上的灯,按下开关,灯不亮,看来是坏了。门外光线能照到的最多也就是进门换鞋子的那块地方,鞋柜的后面被一堵墙隔开。

我浑身的汗毛一根根地竖了起来:阳光照得到的地方全都是灰尘,这房子并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我打开手机灯,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夏娃,你在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四壁撞出了回音,仿佛是墙壁在给我回话。房子里只有极少的家具,全都盖着暗红色的布。手机灯照不远,我能照见的地方也都是灰尘,客厅左手边有一条延伸进去的走廊,黑洞洞的,那边应该是卧室;走廊边上就是向上的楼梯,这里有一个阁楼,从阁楼出去,就是这座房子的露台。

我在客厅里晃了一圈,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这里起码半年没有住过人了。

那么,真是我见鬼了?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首先,我没有见过山口,关于山口的一切都是来自楼里的传说,究竟有没有人见过山口我也不知道;其次,我以前从来没有留意过夏娃是不是跟周围的人说过话,关于她的事情,都是她找我闲聊的时候说的。我这个人本来也不太喜欢与人来往,和楼里的人都只是见面打个招呼的交情,所以我也从来没有听别人说起过七楼的这家住户。房子是不是空的,住不住人,我还真是完全不清楚……会不会一切都是障眼法?我要么是着了女鬼的道,要么就是出现了所谓的幻觉。

我现在特别想去问问对门那个老太太,问问她看到那个女的把钥匙放在花盆里是不是1990年发生的事情,因为我大白天活见鬼了。

那个鬼还给了我一万五千欧元,让我给她找戒指!

不对,不对,不对,绝对不可能!

卡尔梅洛让我查夏娃的时候,明明问我的是认不认识七楼的那个住户,他在这里做警察肯定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他应该知道我来这里的时间不长,他没道理会问我认不认识二十几年前就已经死掉的人,他也不会给我那些资料。这说明他也见过这个夏娃。

手机还剩百分之二十的电量,我决定在这里找找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理出头绪来的东西。客厅里我都找过了,除了一张沙发之外,也就是进门的地方有一个鞋柜和一个衣架,然后就是灰尘。里面有两间房间,大房间里摆了一张梳妆台和一张床,衣橱门开着,里面一件衣服都没有,全是空的。小房间大概被当成衣帽间来使用了,有一些看起来旧得像咸菜干的衣服。除此之外,没什么发现。

小房间的边上,还有一扇锁上的门。我用了点儿劲儿,想把门锁弄坏打开看看。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大白天在这么一间我一直以为有人住其实空了很久的房子里面瞎折腾,幸亏大门还开着,那边的光亮让我起码还有一丝安全感。

门怎么都打不开。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见身后有响动。我停下手里的动作,仔细听了下——四周都很安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的心脏已经快要跳出来了,我回头望了望,什么都没有,可能是幻觉。

我心想:算了,要不还是先走吧,这里确实不宜久留。我刚想走,却又听见了刚刚那样的响动,“窸窸窣窣”,像翻东西的声音。这次我确定了,声音是从阁楼里传来的。

手机还有百分之十不到的电量,我得在没电之前出去。我打开了手机的强光灯,走上了楼梯。这里基本上是伸手不见五指,幸好我还有手机发出的光。最后几级楼梯发出“吱吱”的声音,在这空空荡荡的地方听起来尤其恐怖。

阁楼没有门,楼梯直接连接着一个黑乎乎的房间。我把手机先伸进去照了一下,看起来房间应该是半圆形的,里面有张写字台,放在尽头靠露台的地方,还有一些柜子。里面没有人,“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消失了。

我远远地看过去,写字台上好像有东西。我拿着手机走了进去,刚走到一半,突然觉得脚踝好像被什么碰了一下。我吓了一跳!手机掉到了地上。我刚弯腰把手机捡起来,一抬头就看到离自己的脸大约只有十厘米的地方,有一双绿色的发光的眼睛看着我!我差点儿吓晕过去!还好——它在关键时刻“喵”了一声。

妈呀,原来是只猫……我用手机照了照它,它也不动,就那么看着我,又叫了一声。我估计应该是克雷斯纳太太的猫,房子开着门,它就自己溜了过来,刚刚这里发出的响动应该就是它弄出来的。

我在胸口画十字,千万不要再有东西冒出来吓我了。我走到写字台边上,桌上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废纸,但是我的手机的光照到了一个东西。

一张废纸上用黑色笔写着:苔丝。旁边画了一个符号,有点儿像三个钻石戒指相互扣在一起,戒指上三个尖顶朝上的三角形看起来是钻石的样子,而戒托靠近三角形的部分像是分开的两片花瓣。符号看起来很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我打开写字台的抽屉,里面只有一张类似于古董凭证的纸,但是上面写的好像是拉丁文,看不太懂。我把整张纸从抽屉里拿出来,纸上除了一串文字,还有一张实物的照片。这个我认识,之前夏娃拿给我看过,就是她的那枚红宝石戒指。纸的背面不知道是谁用铅笔画了一张有点儿像地图的东西,看起来挺奇怪的。

那就像是一个通道,通道的周围都用框框做了标记,标了“1”“2”“3”“4”,而通道的其中一段被涂黑了。这是什么鬼?手机只剩百分之一的电了,我把这张纸塞进了衣服口袋,想着先撤出去再说。

那只猫还在黑暗中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我刚走了两步,突然整个房间亮了,有人打开了这个房间的电源。难道是夏娃回来了?还是传说中的山口?我一时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躲起来还是冲出去。

我听见楼梯又发出了恐怖的“吱吱”声,有个人影正在渐渐接近。

我在心脏疯狂跳动的节奏声中迎来了出现在门口的人。

是卡尔梅洛。

“是你?”虽然这是一句问句,但是他看我的神情仿佛一早就知道会在这里见到我一样,“我打过你的手机,打不通。”

我按了一下我的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大概是这里墙壁厚,信号不好。

“你在这里干什么?”

做警察的果然没什么废话。我该怎么解释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呢?因为隔壁的老太太叫我私闯民宅?

“我看了你给我的东西,所以我就上来了。”我说。

“走吧,先出去,我没有搜查令,我们现在算私闯民宅。”说完他带头先下了楼。

我在这么亮的灯光下终于看清了一直盯着我看的那只猫,全身乌黑,跟亚洲脸警察的头发和眼珠一个颜色。在意大利都说黑猫是很邪行的,但是这只猫歪着头望着我的表情看起来很无辜。

我走过去,把它抱起来,总不能把它关在这个没人的鬼屋里面吧。结果这猫被我一抱,爪子竟直接扒拉上了我的肩,不肯下去了。我走出门口,想把它放下来,老太太发现它不见了,自然会开门找它,但它死死扒着我的衣服,我的外套就这么被它的爪子抠了两个洞出来,我只能带着这只死活不肯离开我的猫一起下了楼。

我把铺子重新打开,确定里面没有新冒出来什么奇怪的东西之后,才让这个警察进去。

那只黑猫一进我的铺子,居然自己从我身上跳了下去,晃着尾巴四处走动,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我先正式地向你自我介绍一下。”亚洲脸警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礼貌地笑着看向他,心里嘀咕,不是已经介绍过了吗?

“我是中意混血儿,你可能不知道。”他居然开始用中文和我说话,我吃了一惊,真是难以置信——这个操着一口地道佛罗伦萨口音的警察现在居然正用一种典型的港台腔普通话跟我对话,“我会说中文,我还有个中文名字,叫陈唐。”

“陈唐?”

“是的,陈唐。他们都叫我唐少。”

他所谓的“他们”都是港剧看多了吧,还唐少……

“我父亲是意大利人,母亲是中国人。以后为了方便,我们可以直接用中文交流。”

虽然不知道他这一口“港普”是在哪里练就的,至少这件事情还是让人开心的,我对他的信任度增加了不少。我在获得这个信息后最急迫想搞清楚的是,关于我现在所面临的一切难题,我是该对他全部说实话,还是保留一部分?我深知,在这种时候单凭我自己的能力已经很难解决问题了,我必须找个能帮助我的人。可能这个人就是我摆脱现在这种局面的希望,但……我还不确定他是不是可靠。

他瞄了一眼我扔在桌子上的那些他给我的资料和照片,走到桌边,用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你都看过了?”

“是的,但是俄语看不懂。”

“你有什么看法?”他问。

“你先告诉我,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夏娃?”这是我眼下最关心的问题。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对我说:“那天,菲利普死的那天,我看到她了。资料里的这个案子当时并不轰动,不过是一桩自杀案,没什么人关注。但是当时结案的人是我父亲。我那时候才七岁,见过最吓人的东西就是父亲带回家的这些照片,所以我一直记得那个女人的脸。那天当我看到她的时候,即使她化了浓妆,我也一眼就认出她来了。我无数次在噩梦里见到的脸,居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皱着眉,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排斥。

这小哥童年阴影应该蛮严重的,毕竟年纪那么小就看到了那么血腥的照片,怪不得会拜托我去查夏娃。

“你给我的这些资料看起来都是警察局里的,你就这么拿出来了?”

“这些资料都是我家里的。”他说,“那时候我父亲不知道为什么盗窃了这桩自杀案的材料,藏在家里。后来局里发现了,但是他死都不承认是他拿的。其实也并非很严重的事情,也没人来家里搜过。不过后来他被革职了,三年之后就死了。”

他说完,点了一根烟:“不好意思,你这里可以抽烟吗?”

我也掏出一根烟点上,冲他笑了笑。

“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帮助我查清楚。其实那天看到她之后,我就立刻着手查了那个女人的资料,发现这里并没有她的具体登记,连名字都查不到,还是根据地址,在一家咖啡店的会员卡上查到她当时注册的名字是夏娃·巴尔迪。”

“也就是说她属于非法入境的人口,是黑户,是不是?”我问。

“可以这么说。没有具体登记而长期滞留的人,一般都是黑户。除非……”

“什么?”

“有人刻意隐藏了她的信息。但是通常来说这是不可能的,除非是国家安全局的内部操作。内部有些设置,比如那些曾经做过国际间谍的人,不能被别人查到,他们的信息就会被刻意隐藏起来,这是一种保护措施,我们一般把这些人叫作‘隐身人’,他们在国家有合法的身份,但都属于机密,一般查不到。我觉得这个女的不会那么巧是间谍吧……”

难说,这个女人,神秘莫测。我想起她见我的那几次穿的性感睡衣、红艳的唇和指甲、白皙的皮肤和手指间细长的烟……我居然今天才发现,那个睡衣女神的住所是个空屋。这个女人瞬间就给了我一种和苔丝一样幽灵一般的感觉,又性感……怎么没可能?她是什么都有可能。

“你今天是第一次上去?”他找到了我藏在一个古董花瓶后面的烟灰缸,掐灭了烟头。

我把遇到老太太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听完笑了起来:“老太太说成那样,你还进那间屋子,你的胆子也真是够大的。”

“老太太看起来挺神的。”

“神?什么神?”

“呃……就是很神奇,和神仙一样……呃……也不是,就是神神道道,就是懂一些我们懂不了的东西……”妈呀,对着一个港台腔的混血儿解释中文的博大精深,我可以去做一场讲座了。

“你的中文很……不太好……是不是?算了,就是一个形容词,不重要。”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还说,乌菲兹今天被偷了一幅很重要的馆藏画,是不是真的?”我有意借着老太太将话题引到了这个关键问题上。

他似乎听出了我的用意:“你对乌菲兹盗窃案很感兴趣啊?没错,失窃的是一幅挂在瓦萨利长廊里的肖像画,是1475年波提切利画的一个少女的侧脸。之所以被收藏在瓦萨利长廊里,是因为它之前也失窃过,而那里保安系统更好一些。巧的是,上次它的失窃时间也是1990年,与那起自杀案相差四十五天。奇怪的是,这幅画过了三年自己又重新出现在博物馆里,也就是说它是自己回来的。谁都不知道这幅画被谁偷了,之后被带去了哪里,后来又为什么会自己回来。”

果然,那件丢失的藏品肯定就是今天早上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店里的那幅画。

我内心在做疯狂的挣扎,不知道该不该跟这个操着港台腔的警察说实话。不知道当他看到那幅画躺在我的储藏室的门后时,会做何感想。我看了一眼四周,目测这狭窄的空间应该没有我可以安然逃跑的路线,假如他翻脸抓我,那我当真是无路可退啊。但是这个烫手山芋,要是我不说,万一被他发现了,那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呵呵……貌似我说了不该说的。这些是局里的内部资料,你别出去乱说。”他打断了正在想象他看到画后各种反应场景的我,“好了,现在说说看,你在七楼有什么发现?”

这又是一个问题。七楼发现的那两件东西,如果要拿出来,我可能就得说一下在此之前我都干过什么了。好吧,总得挑一些实话说,不管怎么样,现在我与这个唐少无形中形成了一种盟友的关系。

我深吸一口气:“你听我说,现在我把之前你们过来做笔录的时候我没有提到的事情告诉你,但前提是,你必须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之前我不说,是因为菲利普突然死了,我不想让自己好端端地卷进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当中,因为他的死真的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一直都知道你和他们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但我也从未怀疑你和菲利普的死有什么关系。你把事情都说出来,我们好一起分析。”他随手又点了一根烟。

于是我从头到尾把夏娃委托我找戒指、菲利普委托我跟踪苔丝的事情说了一遍。

“现在你知道了当我看到你给的这堆资料的时候,我的惊讶程度绝对不亚于你,这件事如果不搞清楚,可能会导致我精神分裂的。”

“慢着……”他做了一个停的动作,“你刚刚说谁?”

“夏娃呀……”我也搞不清楚他问的是谁。

“不对,不是她!你刚刚说死掉的那个文管局的菲利普他的老婆是谁?”

“苔丝啊!”

“苔丝是谁?”他又问。

“他老婆啊!菲利普,那个跳楼的菲利普的老婆!”

我都被他问烦了!这小哥是中文不行还是记忆力有问题啊,之前来做笔录的时候他还让我看到菲利普的老婆通知他。

“不对,他老婆不叫这个名字。”

“什么?!不可能!你在耍我吗?这里一条街的人都知道苔丝是他的老婆。那个女的很漂亮、很年轻,才二十多岁,一条街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二婚,年龄差距很大。”

“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他掏出手机来,从里面翻出一张照片,是警察局的档案,“我一直觉得这件案子很可疑,但警察局里面的资料我不能拿出来,所以我都用手机偷偷留了底。你看这里——”他放大屏幕上的那张照片,用手指着一个名字给我看:Moglie: Bianca Ulivi(妻子:碧昂卡·屋里维)。

“这是……?”我一头雾水。

“这才是他老婆的名字。怪不得你和你对面那个古董店的老板那天都跟我们说这夫妻俩的岁数相差很大,我当时其实挺疑惑的,但是因为案子确实没查出他杀的证据,而且不管是市政府还是局里都想早点儿结案,所以我也没多嘴问。”

我一看边上的年龄栏里写着:四十五岁。

“我以为,这对于你们来说叫作年龄相差很大。而且菲利普没有离过婚,自然也不是二婚。他和碧昂卡登记结婚的时间是在1993年,没有分居或者离婚的记录。碧昂卡所登记的住址就在这里,我们没有搜索到关于她的其他信息,他们好像也没有孩子。关于这个苔丝,我现在可以叫人查一下。她现在在哪里?”

根据他提供的这些信息来看,这件事现在越来越奇怪了。

“我不知道碧昂卡,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我说,“我只知道苔丝是他二婚的妻子,二十三岁,年纪很小。但是菲利普死后,她就失踪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过。她失踪之后,我刚刚跟你说过了,只有夏娃来找过我,她很肯定地告诉我,戒指在苔丝身上,而苔丝没有出佛罗伦萨。”我心想:这也太离谱了,原来意大利人就是这么查案的,一整栋楼的人都见过苔丝,都知道菲利普的老婆是个美少女好吧。

这时候那只一直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黑猫又跳了出来,在旁边“喵喵”地叫个不停。

“那是你养的猫?是不是饿了?”陈唐从我身边绕过,朝着猫走去,“你在扒什么呢,黑咪咪?”

黑咪咪?呵呵,我真是恨不能从脑袋上挂下来三条黑线,这小哥的中文真有创造力……

但当我回头看了一眼之后就笑不出来了——我的天哪,这只猫现在正蹲在储藏室的门口,不停地扒储藏室的门!

“沙沙”的声音尤其刺耳,那只贱猫的爪子不停地在那里挥舞,就像不扒开门不罢爪一样。

“那个——”我为了引起陈唐的注意大声说话,心里十万个拜托他不要去开那扇门,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那只黑猫就地正法,“我在七楼有所发现!”

还好,我是真的在七楼有所发现。

我把那两张几乎是用生命换来的纸捧到他面前。结果那只黑猫居然在我跨步过去的时候突然掉转身,从陈唐的手掌底下钻了出来,杀了我一个回马枪,把我绊倒在地上——一定是谁派它来谋害我的!

储藏室的门直接被我用双手推开了,因为门锁本来就是坏的。我捧过去的那两张纸飘下来,落在门背后那幅画的画框边上。

还好,还有挽救的余地。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不是刻意想对他隐瞒这件事情了,我也知道,如果他相信我,这件事解决起来可能更加方便一些。只是这事得我自己说,要是现在被他发现了,就难说他还会不会听我解释了。

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那两张纸,想快速把门带上。谁知这只猫害我的决心特别坚定,它已经蹿到了我的脚边,一边“喵喵”地叫着,一边扒着那幅画的画框。

完了!完了!我知道这下肯定完了!因为这位唐少站了起来,我看到他的手伸向了储藏室的门,而那幅画就暴露在外面照进来的隐约的亮光之下。储藏室并未开灯,画基本上都在阴影之中,而店铺内的灯光正好和门折成一个三角形,框住了画中姑娘的脑袋,像是活生生套上了一个企图勒死她的绳索。我现在的感觉和她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