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革”(1966—1976年)坚定信念自主创新
1966年我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1968年4月被“劳动改造”,每天的工作就是扫街、清扫垃圾、清理厕所。直至1972年理查德·米尔豪斯·尼克松的夫人参观北京儿童医院,需要有人用英语介绍外科,我才恢复工作。
1970年,我在清理厕所期间也曾做了一些让人印象深刻的工作。长久以来外科门诊走廊旁的那个男厕所一直臭气熏天,而女厕所一段则好得多。原因是男厕所的人上完厕所不关门、不冲水。我接任后首先用骨科的滑车与沙袋装成自动门,又调整冲水装置使之成为微量长流水。这样方便屎尿随时被冲下,即使不能冲下也不会有粪便粘住积存,于是“臭半截”的问题被解决了。后来我被放回病房,臭气复来,因此人们很怀念我工作的时期。与此同时为了工作方便,我还有几项小发明。厕所的顶灯很高,大白灯罩落上灰尘很难看,清洁人员必须登高梯去擦,我把长竿头上绑一个普通掸子与长竿成直角,每天用以掸除灯顶上的灰尘。我又设计了便池三用刷,把用废的长柄笤帚的残苗剪齐,成为短刷,后部绑一个铁片,这样又能扫、又能刷、又能刮。这些都与我喜欢动脑动手、一刻不闲的性格有关。
也就在这段时期,我发现自己食后不适,查大便潜血为强阳性,拟诊胃癌,我决定立即手术。那时正值医界大搞针麻手术运动,我主动提出用针麻手术,同时要求开腹后先做太阳神经丛封闭。外科医生自己试试麻醉是大有好处的,我做了胃大部切除胃空肠吻合(毕罗氏Ⅱ式)。全部手术过程基本无痛,我只是感到拉钩用力时腹壁似有巨石压迫感,有时喘气困难。术中最痛苦的是在清醒状态下长时间固定不能动,我感到全身压痛。我在硬板床上被固定了足足6个小时,实在压得太痛,我偷偷移动了一下,护士立刻喊道“别动”。最后我的结论是针灸能止痛,大有研究的前景,但不能被推荐为好的麻醉方法。1972年我回科工作后,在小儿常规基础睡眠加局部麻醉的手术中,用针灸麻醉代替局部麻醉,效果比较成功。1974年在第十四届世界儿科大会上我作了关于1 447例小儿针麻手术的报告,说明了中国古老的针灸确有止痛作用。
1972年我回科后与潘少川共同研究如何整顿外科,以便跟上时代的发展。当时的专业分为普外科张金哲、王燕霞(郭哲仁、梅中奎、董玉珍),骨科潘少川(贾和庚、田世林),泌尿外科黄澄如(白继武),胸科薛芬(王汉),新生儿科叶蓁蓁(马汝柏、陈幼容),耳鼻喉科刘玉秀(王春风、秦晶如),麻醉科王秀媛(吴月凤、刘君文)。
1974年,我参加了由卫生局组织的西医脱产学习中医的学习班,为期一年。毕业前的某夜,我乘直升机赴大寨为一名6岁患儿行急性阑尾炎会诊手术。随行人员有麻醉师王秀媛、护士长资维瑛。会诊后我否定了阑尾炎,确定为右侧髂窝淋巴结炎脓肿形成。我正好就学中医之便,电话向老师要来醒消丸口服,同时在几滴甲氧氟烷睡眠麻醉下,切开表浅脓肿。前后几分钟,患儿立刻敢动要吃,次日就要求被抱出,体温正常,精神状态良好。邓小平同志接见了我们,说:“先不要回去,既然来了,看看大寨,学习学习。”我们逗留了一周,孩子活动恢复了正常,伤口基本愈合。
还有一件可纪念的事,1974年冬,郊区农民送来一对胸腹连体男婴,不足一个月,双双发生肺炎。医院书记李仰岳召集会诊,确定先行手术分开两儿,再治疗肺炎。我和叶蓁蓁计划重点抢救肺炎病情较轻的患儿,特别是把共同腹壁让给他,至少要保一个成活。李仰岳书记强调必须两个都要活,把好的条件让给重症患儿。手术分开后,我和叶蓁蓁立刻各领一组术者同时行动。我负责的患儿腹壁缺损太大,只能缝合皮肤。术后经过积极抢救、治疗肺炎,两患儿均康复出院了。六个月后,两患儿再入院修补腹壁,同时被发现都有腹股沟疝,一并修复。事后我们反思此例前后经过,认为李书记的决策是正确的。他认为能保一个孩子,为何不能保两个?如果开始就无信心,先决定牺牲一个,何来信心保证另一个成活!他是军人出身,陈毅元帅的部下,就是有魄力。
1975年夏,我院组织代表团到天津南开医院学习中西医结合工作,同时也参观了天津儿童医院。天津儿童医院原外科主任在广西不幸去世,院方希望我能定期到天津会诊,指导工作,培养接班人才。从此我每月第四个周五到天津医院查房、手术并讲课。过从甚密,事实上把两个大医院联合在一起,病人、学术、甚至器械设备都互相通用。直到2006年我已86岁,耳聋严重,院方怕照顾不周,我才停止定期赴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