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溯光茧**

玄铁堡的雪里掺着珊瑚粉。

楚昭然推开丹房的门时，琉璃盏里的鲛人脂正爆出第七朵灯花。蜷缩在玉髓床上的女婴突然睁开眼，瞳孔里流转的星芒与窗外极光同频闪烁。她后背的北斗疤痕正在渗血，在冰蚕丝褥上绘出青州城地图。

“寒秋......“楚昭然指尖刚触到襁褓，女婴突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那声音让他腰间新铸的裁云剑剧烈震颤，剑格处的明月佩泛起血光——与三个月前沈寒秋捏碎的那块残珏产生共鸣。

更漏指向子时三刻，女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生长。及腰白发间，一缕冰蓝发丝正缓慢侵蚀墨色。当楚昭然取来止血散时，床榻上已是六七岁模样的女童，正用沈寒秋特有的姿势擦拭并不存在的裁云剑。

“楚哥哥。“女童开口的瞬间，檐角惊鸟铃齐齐炸裂。她指尖凝聚的冰晶在空气中拼出青州城惨状，正是楚昭然记忆深处最恐惧的画面，“修罗岛的船队到了。“

***

海雾弥漫的断崖边，十二艘幽灵船正在组装。每块船板都是人骨拼成，桅杆上悬挂的青铜镜里封存着亡魂。楚昭然透过千里镜看见，那些水手额间都嵌着青瓷片，行走时落下带鳞的血迹。

“他们来找这个。“女童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明月印。印记中央嵌着的珍珠突然浮空，投射出海底火山口的影像——双鱼锁正在熔岩中重组，锁眼处缺失的正是这颗珍珠。

楚昭然颈后鳞片骤然发烫。他转身欲言，却见女童眼中星图倒转，稚嫩面容浮现沈寒秋赴死时的悲怆：“血饲苍溟阵需要活祭，这次轮到你了。“

惊雷劈开浓雾的刹那，幽灵船上的青铜镜同时转向玄铁堡。镜面聚拢的光束烧穿城墙，所过之处砖石化为琉璃。女童突然跃上垛口，白发在狂风中舒展成蝶翼状：“抱紧我！“

没等楚昭然反应，女童咬破指尖在他眉心画出双鱼符。失重感骤然袭来，再睁眼时已身处海底火山口。沸腾的岩浆中升起青铜王座，本该灰飞烟灭的修罗岛主正在重组身躯——这次他披着楚怀瑾的面皮。

“我儿，该回家了。“冒牌货抬手招来血浪。楚昭然体内鲛人血统不受控地沸腾，鳞片刺破锦衣疯长。怀中的女童突然惨叫，后背疤痕中钻出青铜锁链，将她拽向王座下方的祭坛。

裁云剑感应到明月佩的悲鸣自动出鞘。楚昭然挥剑斩断锁链时，剑锋意外划破女童手臂。溅落的血珠在岩浆上凝成冰桥，桥面浮现的星图竟与玄铁堡祠堂的族谱完全重合。

“原来如此......“女童突然轻笑，稚气嗓音混着沈寒秋的语调，“楚怀瑾屠城那夜，把真正的明月佩塞进了胞妹襁褓。“她撕开伤口，取出发光的骨片扔进火山口——那是沈寒秋最后一战留下的指骨。

岩浆突然静止。双鱼锁从王座下方升起，将骨片吞噬后吐出团荧光。光晕中浮现的沈明月虚影，正将两个婴孩分别塞进青铜匣与珍珠贝。

“双生子都是祭品。“虚影开口时，整片海域开始倒流，“昭然承鲛血，寒秋纳诅咒，轮回九转方得......“

女童突然撞向虚影。相触的刹那，楚昭然看见她发间冰蓝迅速蔓延，最终化作沈寒秋十八岁的模样。但这次她手中握着两把裁云剑，剑气在海底劈出真空地带。

“破局点在血亲反目。“重生后的沈寒秋旋身刺向楚昭然，眼中星图璀璨，“杀了我，双鱼锁自毁。“

楚昭然格剑的手突然僵住。真正的杀招来自背后——假楚怀瑾的骨刃已刺破他后心。沈寒秋的剑气在最后时刻偏转，将骨刃与偷袭者一同钉死在王座上。

双鱼锁发出龟裂声。沈寒秋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她将珍珠按进楚昭然心口：“记住，明月佩是鲛人泪......“

海底突然陷入黑暗。楚昭然在意识模糊前，看到沈寒秋化作发光水母群游向海沟深处。双鱼锁碎片融入他撕裂的魂魄，前六世记忆如潮水涌来——每次轮回都是他亲手将沈寒秋送上祭坛。

***

朔月夜，玄铁堡响起婴啼。

楚昭然从血泊中惊醒，怀中女婴正吮吸着他溃烂的鲛鳞。案头明月佩不知何时复原如初，只是中央多出道游鱼状裂痕。窗外飘来带着咸腥味的信笺，落款是新的青铜面具图腾：

“第七轮回启，备好双鱼锁。“

襁褓中的女婴突然咯咯直笑，她新长的乳牙间，咬着半片青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