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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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偶遇的命运

到滑雪场的时候,朋友还没来,杨霭徊穿上滑雪装备开始滑雪。他有些出神,慢慢滑下斜坡。以前他从来没有纠结过自己的行为,可上次送给她帽子遮凉,这次送给她围巾保暖后他一再问自己知不知道这很危险,会让一个女孩误会。可陌生人也会于心不忍吧,只是没用行动表示而已。

一个戴着护目镜的女孩迅速超过他,在前方拦住他:“杨霭徊,你滑这么慢,不敢?”

他停下:“你是谁?”全副武装看不出来。

“雪友。”女孩继续滑。

杨霭徊慢慢想起这是一位新入职的同事简晏辞,凭借伶牙俐齿在检察院内赢得瞩目,当然她的美貌也是大家关注的焦点,没想到今天会遇见她。

一会儿简森邈穿一身墨绿色滑雪服和杨霭徊挥手,这是毕业分开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大四那年,他们在市游泳赛赛场相识后来由对手成为朋友。大学毕业后简森邈申请读伦敦艺术大学硕士学位,今年10月份回国庆祝妹妹成为检察官助理。

滑雪的时候简森邈指着前面的女孩说:“那是我妹妹简晏辞,她今天不上班也来滑雪,自己开车比我早到。她最近也进入检察院,说不定你们见过。”

杨霭徊没想到会这么巧:“嗯,听说过。”

“她太娇纵了,家里担心她不能适应公务员岗位严苛制度,不让她考公,可她说检察官是她的梦想,死活都要报考。”

“追求梦想挺好的,别担心。”院里都挺看好她。

杨霭徊没有职业梦想,听说过很多犯罪新闻,大学就读了法律,毕业后和许多人一样考公、工作,他不寻找意义,只想做好分内之事。外公曾经对小学生的他说人始终要干活,不能什么都不干,他一直记得。的确,无所事事就会有一堆麻烦甚至罪恶。

简晏辞滑雪速度飞快,为了避让一个看起来才学习滑雪的小女孩,她紧急变向,没想到迎面冲过来一个滑雪的人,两人都在努力避开彼此但还是撞上了。杨霭徊他们滑到这边,扶起两个人。简晏辞摘掉装备向对方道歉,但那个人点了点头就准备离开,她觉得他也有错,不该这么冷淡,最后还是放弃理论。杨霭徊却感觉见过他,一时想不起来。

“你们没事吧?要去医院吗?”

“不用,我就是医生。”

原来是那位医生,杨霭徊认出这个漫不经心中带点老成的腔调。

简晏辞想这声音像泉水叮咚一样,很特别,她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你真的是医生?”

“可以不是。”

林沉峣想走,他下午还有一场手术,没多少休息时间。

简森邈很不满,他怎么敢这样对妹妹。

“晏辞,我们回去吧,不打扰医生了。”

“知道了,哥。”

但她不觉得医生冷酷,相反她没想到严肃的医生会开玩笑。

简晏辞没和哥哥一起回去,她跟在医生后面,直到林沉峣不耐烦停下:“我没事,你不用歉疚。”

医生果然不是冷冰冰的人,她笑着说:“没愧疚,你也撞了我。”

林沉峣发现自己遇到对手了,他在辩论赛上从没输过。他没再管她,前去与妹妹会合。林杲杲邀请任函和她一起滑雪,可他拒绝了说自己不会滑雪,她只好请哥哥陪她一起来,万一她摔了就没人帮她了。她不相信藤沃没有滑雪场,没有游泳馆,猜那都是任函的借口。她明明决定好不再找他,可这次下雪的时候她还是跑到他宿舍楼前等他经过,同班同学看到她站在雪中,还问她找谁,但她笑笑,不说。任函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等了半小时。他把伞撑过她头顶,她贝雷帽上的雪花慢慢消融。

任函不想拒绝,但他真的不会滑雪,只能让她失望了。一切都这么巧妙地发生,走向最后的注定。

简晏辞看到医生滑向另一个女孩身边的时候便滑去另一侧。她心里有些失落,片刻后便沉浸在寒风中滑雪的刺激里。

温煦的阳光落在一团晶莹蓬松的雪花,简森邈想这样的场景即使瞬时拍照也没法留住,之后画出来的也不是那刻的样子。

“什么时候走?”杨霭徊看到他摘掉护目镜戴上眼镜朝着太阳。

“两周后的飞机,”简森邈又带上护目镜说,“看上去清冷的太阳居然还是很刺眼。”

“你工作还顺利吧?”他听说办案的人要了解很多糟心、无法直视的事情,对心理影响很大。

“顺利,你知道我对所有事情都只有片刻兴趣,没有记忆,不会有影响。”对她,也是吧。杨霭徊看向下方滑雪的人群,兴奋恣意。她大概不敢踩滑板。

“森邈。”

“怎么了?”简森邈还没见过他欲言又止犹豫的样子。

杨霭徊话到嘴边,转弯:“你什么时候结婚?”

简森邈大笑:“你催婚啊?”别说没人催他,即使催婚,也不该是单身的杨霭徊。

“问问,看到朋友圈里同学都结婚生子了。”他有点窘。

“应该在你之前,难道你要和我比?”

简森邈只有在熟人面前会开玩笑,不熟悉的人常常觉得他目空一切,你以为他温和地看着你实际上眼里根本没有你,但当得知他学艺术的时候又觉得没多奇怪了,艺术家应该眼里只有艺术,甚至为艺术创作而在现实舞台上演剧场。

“那我输定了。”他配合。

“也不一定,我在国外,你在国内,近水楼台先得月。”

“咫尺,天涯。”不知怎么,杨霭徊突然怅惘。

简森邈是在开玩笑,没想到朋友会严肃起来。

“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杨霭徊想学艺术的这么敏感吗?他只是说了影视情节常用词。最主要的是他的确没有。

“滑雪吧,比比看谁更快。”免得自投罗网。

“欲盖弥彰,你不知道吗?”

“不懂。”杨霭徊踩上滑板冲下斜坡。

简森邈笑笑,他在画画的时候观察过很多人的表情,还辅修过心理学,所以他自称会读心术。刚才朋友瞬间的沉思让他想起去年某个傍晚等红灯停时看到的场景。

人潮汹涌中,那个穿着森绿色长裙的女生长发被绯红色晚霞照耀得金黄。他看到她始终盯着某个方向生怕错过,她个子在人群中显得矮。顺着她的视线,他看到了一个背着吉他的男生旁若无人地走过斑马线。而女生的眼睛流露出来的专注让她仿佛一泻千里的瀑布,涌入他的眼睛。后车鸣笛他才想起开车。

回家后,他本来想画,但拿起画笔时又兴味索然,画下来的不是那一刻的场景。有些场景、有些人凝冻或者消失于那些瞬间,他总是画着画着便会不满意而放弃,不如不画。

只是那个晚上他第一次梦到一个女生,看不清脸,但他在梦中以及醒来时都觉得就是傍晚看到的那个女生。

回校后每次画画,那个场景都会拖拽他的手和笔,但他是那种不妥协的人,坚决不画。有时,他都动笔了,却还是撕掉了画纸。

此刻,简森邈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再次见到那个女生,他会不会认出她。

其实画画当然不总是场景发生的那时那刻,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和一幅画作战,明明有画的兴趣但又不动笔。

简森邈慢吞吞滑下雪坡,他觉得“咫尺天涯”还是挺有道理的。

回去的路上,简晏辞闷闷不乐,她以为自己要在冬天迎来春天却没想到是严寒。那个医生说话时声音叮咚,还有被她弄得哑口无言的样子很是吸引人,可惜……

一开始她真的不是很在意,可是滑雪的时候那种失落却像天空因乌云翻滚越来越黑一样变得幽深,落在她心底。这是不是喜欢?那个被自己在他钢琴演奏会上拒绝的男生是不是也是如此失落?难带因为我拒绝了他所以我也要经历这样的感情?她摇头,不会的。她只是失落,不是喜欢。她也不相信世界会如此残酷,因为拒绝而被拒绝。

路上的雪变脏了,天空中还飘着雪花,据说雪花有很多形状,已知超过120多种,但脑海里浮现的只有六角形。

林沉峣想血滴在雪花上是更美还是更惨。也许她会认为更美,甚至画下来。他轻笑,林杲杲狐疑地看着哥哥,他竟然笑得这么甜!她想立刻告诉爸爸妈妈,哥哥一定出现第二人格了,完全不像他。

“哥,我是谁?”第二人格似乎不记得另一人格的事情,那让她验证一下。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你坐在右边……”林沉峣很快反应过来。

“还好,天才还在,不然我就被枪打出头鸟了。”林杲杲笑嘻嘻。

林沉峣想妹妹这样挺好的,不会落于下风。

“你和任函……”

“哥,你说他从藤沃来到BJ,偏偏和我考到了同一所大学,偏偏也读数理基础科学,这些都没意义吗?”

她才该是出现第二人格,林沉峣这样想,但更不忍。

“许多人和你还是同学呢,还有人一直和你同校。”

他记得有一个男生从初中开始就一直等在他家门前,但他妹妹出去的时候,那个人就看也不看地走了。他也搞不懂这是什么套路,完全没成功的机会。

有次傍晚他跑步回来,男生见到他有些不知所措但伪装得泰然自若,把手中的樱花色礼盒递给他:

“您好,您是林杲杲哥哥吧,麻烦您把这个礼盒交给她,谢谢!”

好成熟的男生,才高三而已。听他说“您”,林沉峣觉得不自在,他也才是一个大三学生。

“进房间吧,她和朋友出去庆祝竞赛获奖,应该快回来了。”

“不用了,我家人还在等我。谢谢,我先走了。”

“我是林沉峣,你呢?”

“没事,您不用告诉她是谁给的。”

他这么自信林杲杲不会猜错?还是说他不敢?

“从没听她提起过谁,也许会弄错。”他决定帮他一下。

“我是北墨。”

“你姓北?”没听说过。

“嗯,我先走了。”

男生应该有1米8高,影子细长。

林杲杲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个叫“北墨”的男生一直等她却不见她。但她从不知道班里有谁叫“北墨”,直到大一体育课她中暑晕倒在西大操场被一个男生抱到医院才知道北墨是那个样子,高大挺拔,不过应该没她哥哥高,比她哥哥瘦,而且冷漠,看不出来是见义勇为的人。

她问:“你和我是同班同学吗?”

“不是。”

那是什么,总要解释一下吧。

“谢谢你送我来,你喜欢蛋糕吗?我做蛋糕感谢你。”林杲杲觉得自己太聪明了,又有机会做蛋糕而不浪费了,忘记再问。

“不用,我先走了。”

林杲杲下床,着急地说:“等等,我还没感谢你送我礼物。”当时她本来打算让哥哥实习的时候带去送给医院的少女,那一支樱粉色派克钢笔真的很精致,落樱花瓣缠绕笔身,盒子也很漂亮,但她不能收,又找不到人退还,只好做好事了。

可在交给哥哥的刹那,她又拿回去了,她想如果一年内见不到他那就自己用。

北墨转身说:“你给所有人都做蛋糕吗?”

很不巧,这是她唯一会做的,数学又不能感谢人,相反,数学让她树敌。

“对,我喜欢做蛋糕。”

“任函也是吗?”北墨声音很轻。

很不巧,她那天在咖啡馆等人时,他正好在她右后方的桌子上,所以他听到她说的“任函,你再不来我就永远不找你了”。他都被逗笑了,对方又没在,怎么听得到?

他居然知道任函,还知道我和任函的事情!林杲杲后悔喊住他,但哥哥说过不能输了气势。

她故意沉思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说:“看来任函在学校出名了,但我都没听人说起过……”她觉得自己大概过分了。

“北墨。”但话到嘴边了,猜也能猜到,索性说出来。

“对,你也很出名。”北墨没觉得有什么,他有点享受这种斗嘴的乐趣,直到接触他才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她。

林杲杲终于明白舍友说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是夸张。但她毕竟是和哥哥从小斗嘴的林杲杲。

“认识我,你与有荣焉喽?”赶快走吧,她默默希望。

北墨很想逗她,但看出她在强装就走掉了。他一直以为自己面对她一定还会保持严肃沉默的样子,可今天与她第一次说话,他却像玩游戏一样不自觉地放松,说话很随意。

他走掉后,林杲杲也走出病室,对着一棵大树埋怨任函让她颜面扫地。

返回病室拿手机的北墨若无其事地从旁边走过,林杲杲瞥见红色运动鞋感觉见过,抬头一看原来是他!她定了定神,昂首挺胸地去了食堂,不能影响吃麻辣烫的食欲。走到半路才想起书包还在操场,她只好折返去拿书包。

听了哥哥的话,林杲杲看向窗外,她和任函认识一年多而见面的次数不超过12次,可哥哥大概不懂萌生爱恋之情一两次相遇就足够了,以后都是相爱的时刻,或者爱恋。

星期四那天早晨林杲杲11点左右从商场买完衣服回来去了食堂,她喜欢一家麻辣烫,这几天每顿饭都吃麻辣烫。

食堂人很少,林杲杲想正合我意,她不喜欢排队。选好食材递给阿姨后她掏出手机搜索家装公司。哥哥太忙没时间顾自己的新房,她只好帮他探探底,如果有嫂子就好了。哥哥会娶怎样的女生呢?

可是等她拿餐的时候却被乌压压的人群惊到了,她感觉自己有点晕,不知道是不是有密集恐惧症,但她以前也见过,没有晕眩的感觉。林杲杲扶住桌角想坐下来,可身体倒下去。北墨进门时远远看见林杲杲身体摇摆似乎很痛苦,以为她又中暑了便向她跑来,一不小心碰到椅子上,起来赶到时人群中有男生已经抱起林杲杲。

他说:“我来吧。”

任函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放开了林杲杲。他没有资格,即使作为陌生人。而这个男生语句里的底气让他必须放手。

北墨不知道那是谁,但他不想让别人抱林杲杲。

“任函,竟然是你。”林杲杲没有睁开眼,她倒下前看到任函放下餐盘向她跑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偶遇,不算最初的相遇的话,其余的见面都是她计划的。计划的发生了,也很巧,但总感觉偶遇更有命运的意味。

北墨看到她脸色发白,整个人有种萎靡的气息,他叫她名字,让她不要睡着。隐约记得爸爸抱着妈妈的时候就是这样不断叫她名字,让她不要睡,后来妈妈睡着了,爸爸也不见了,房间里只剩下他。

地面还有雪堆,虽然太阳每天出来,但阴暗处的雪堆要很多天才会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