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晚会（下）
学校礼堂随着天色的逐渐昏暗已经变得越来越热闹了。
礼堂西侧的一小片空地。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要干嘛啊？”林轩一路带着叶笙走过来，倒是吸引了一些认识后者的人的目光，到了此处，他才停了下来，质问道。
叶笙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我没干嘛啊。”
林轩简直想打她：“不是，你是不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觉得可以为所欲为了啊？”
“难道不可以吗？”叶笙笑了笑，颇为有趣地看着林轩。
呃…她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这样的好看怎么说呢，修长的身材，个子大约到林轩齐眉高，五官自然而出尘，略带妆容又不让人轻易察觉，有一种清淡的美，衣衫落落，谈不上华美，亦无缘于凡俗。她曾经上过主流电视频道的时候，某些自媒体的截图照片流传许多，身着正装的严肃场合，亦难掩这种清美的气质。网上有人把其与某女明星作对比，此皆为不入流言论，徒使人嗤笑耳。
但是有一讲一，美女绝少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林轩之前多有在空荡的自习教室瞥到过叶笙，亦有她不施粉黛的时候，乍一看也就是挺好看，但绝对没有这么让人赞叹的感觉，只是时间久了，气质养成了，不论怎样穿扮都遮掩不住了。
此时，林轩正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的时候，叶笙却开口了：“那天奶茶店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怎么说呢，那只是我一直以来的一种…反应吧。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因为…也许我对这件事情比你更加在意。”
“啊？”前面的道歉林轩倒是颇为惊讶，没想到叶笙这样的人也能说成这种话来，但是最后一句话，林轩完全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在他还在回想的时候，叶笙却接着说道：“不要多想了，快点进去吧，晚会很快就要开始了，很多人都已经进去了。再晚只能站在过道里去了。”
林轩眼见叶笙走开了，稍稍愣了一下神，礼堂里却已经传来了回荡的钟声。
最后的晚会，就要开始了。
他顺着人流往礼堂里走，不仅仅是毕业年级的知管系，还有很多低年级的，包括不是知管系的都进到礼堂里准备看一看晚会，人流就一下子拥挤了起来，几个进口的地方都堆满了人。
本来应该由三个人帮助低年级负责人一起维持秩序的，但如今，就只剩下盛天阳一个人，在那里忙的一头汗，还是一脸的不亦乐乎。
进到礼堂里面，舞台上还在最最后的准备，林轩不打算往前挤了，挑了最后排一个没什么人的位置，坐下看。
第一排坐了不少校领导和院领导，在人逐渐到齐之后，第一排靠两边的位置站起来几个人，都是辅导员，高某人也在其中，他们转身下了几个保持安静秩序的命令，很快整个礼堂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校领导开始讲话，院领导讲话紧跟在后，最后没想到还有一个赞助方充满商业气息的简短讲话，节目，就正式开始了。
舞台侧面摆放了一张投影幕布，上面是快讯的所谓“上墙”小程序，从启用开始就一直不停的滚动，“上墙”的人都是网名留言，但是那头像却一个比一个眼熟，只消一看就知道又是谁在阴阳怪气恶搞无厘头。
气氛很热烈，晚会开始前经江燕白的安排，学生会的人临时购买了荧光棒鼓掌拍等东西在礼堂门口免费发放，到里面基本上是人手一个，从林轩在最后排的视角来看，前面就是一片荧光棒的海洋，就像是在开演唱会一样。
这些做节目的人不知道是征求了谁的想法意见，节目里多有二九级四年过往中的印象深刻之小事，藏在节目的某一个片段里，一提起现场就是一片哄笑，其中不乏他高某人的一些糗事黑料和“名人名言”，高老师坐在副院长旁边坐立不安，摄影机掠过他的时候大屏幕的画面上明显他一副便秘的表情，看的林轩心情畅快，抚掌大笑——反正也没人在意。
节目进行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校领导就撤了，之后大大小小的领导辅导员们也都撤了，就留下个别和二九级感情特别好的老师，还孤零零地坐在前排看。
领导已走，部分低年级的学生也离场了，礼堂内不再人满为患，但是台上台下也就变得放飞自我起来，一时间，笑闹声，口哨声，欢呼声，响彻耳畔。整个礼堂的气氛也被越推越高，后面几个原本压轴的正向节目比如什么难忘今宵大合唱之类也干脆不演了，让毕业生们自愿上台表演，积极性倒是空前的高，晚会就又往后拖了靠近一个小时。
林轩在最后排，看着微暗的礼堂里光彩闪烁，人声鼎沸，却有不少人在笑中流了泪。
那是含着怎样心情的眼泪呢？没有人能说得清，但是此刻，所有人都在共享这份心情。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叶笙上了台，要求唱一首歌，台下一片叫好声，她独自上了台，拿着话筒朝台下说道：
“四年就要这么结束了…我知道有不少人觉得我是清高不近人的一个人，虽然大家相处礼貌客气，但是总是敬而远之。但我想说，其实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是什么系花，也不是什么学霸，更不是什么上过电视网络的红人——我跟你们一样，都是二九级知管系的学生，和其他任何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非要说不同，大概我也就只是一个更喜欢安静的内向的女生而已。如果…如果我曾经因为不经意的言行给大家带来过不愉快，今天我想真诚地说一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这个时候，音乐响起，赫然是一首《游鱼》，温馨而伤感的歌。再抬头时，叶笙眼眶里已有了泪光，她稍稍抹了抹眼睛，在前奏的旋律进行中说：“今天晚上，我衷心地祝愿大家未来都有一个锦绣前程，我也会留在中州，为我的未来不断努力。一首《游鱼》，敬献你们。”
所有人都知道叶笙的西洋文很好，但是很少人知道她唱歌其实也很好。
在飘渺伤感的歌声中，林轩突然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
也许我对这件事情比你更加在意。
晚会终于被推向了最后的高潮，几个留下来的老师被学生们簇拥着上了台，在台上饱含感情地向学生们做出了最后的寄语，礼堂里掌声雷动，比这四年里任何一次礼堂里举办过的会议中的掌声都要更热烈。然后台下的学生们纷纷跳上台，以舞台的幕布为背景合影。
林轩被此情此景感染，也站了起来，往前走去，到了舞台时，上面已经人满为患，他只能挤过人群往后走，站在最后面背景灯的旁边，看着几个老师、江燕白、盛天阳、叶笙等人被众人簇拥在中间，台下的低年级学生笑着给台上洋溢着笑脸的人不断拍照。林轩站在人群后面，看着这场景，只觉得在这片小天地中，这无比喧闹中却又有无比深沉的寂静，在那深邃的沉静中忽然就落下一场大雨，湖面上布满了大片大片泛起的涟漪，雨声让人沉默远望，看到的却毫无例外地全都是回忆的一幕幕片段。
林轩突然觉得，这才真正应该是这所久负盛名却也许名过其实的大学真正的舞台，是一个属于此刻的所有人的舞台。
而就在这时，默默站着的林轩却被人一把搂住了脖子，他转头一看，刘一刀在吵到几乎听不见声音的喧闹中对着他的耳朵大声说道：“干什么呢傻逼！来，往这走，看镜头！”刘一刀勾着林轩就挤进了人群，四周一看，全都是知管一班的男男女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江燕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中心区域走了过来，一只手高高地举着手机，调成了自拍模式，手机屏幕里，映着四十多张纷纷看向镜头的脸。
“自我掌握啊，随意发挥，不要保留实力——三，二，一，茄子！”
“茄子！”
“茄子！”
林轩素来不爱拍照，哪怕是旅游，也只是拍景色，极少拍自己，而这一次——大约是四年以来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照片之一，亦是留下了大学中弥足珍贵的最开心的笑容了吧。
这一刻，四年时光在这里，凝成了一张并不怎么精致、甚至稍有些抖动的照片。
毕业快乐。林轩。
毕业快乐。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