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汉语语法四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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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一

陆俭明

何莫邪先生于1981年在英国伦敦出版了一本论说古汉语语法的英文版专著Aspects of Classical Chinese Syntax。该书不是全面描写分析古代汉语语法,只讨论了四个专题——否定、量化、代词化和条件句。何莫邪先生自己将书名翻译为“古汉语语法四论”,并且当时就请吕叔湘先生题写了中文书名。这也意味着当时出版英文版时,何莫邪先生就存有日后要出版中文译本《古汉语语法四论》(以下简称《四论》)的愿望。如今由万群、邵琛欣、王先云、高笑可四位一起翻译成中文,并将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这就实现了何莫邪先生的夙愿。让《四论》与广大中国读者见面,这应该是令汉语学界高兴的事,可以让中国读者了解到欧洲汉学家在汉语语法研究上的风格和一些独到见解,这也将起到促进中外文化交流的作用。

《四论》研究的是大约公元前五百年到公元前二百年之间在中国通用的文言文中的四类语法现象。研究的起因正如何莫邪先生在《导言》里所说的,是有感于尽管语法学家们作了很多有益的探索,但是还有许多基本的问题没有弄明白,“大多数时候,我们其实没有真正弄懂古代汉语句子的确切含义”。

在中国出版《四论》中译本,何莫邪先生要我为之写序。这真是难为我了。我很坦诚地对何莫邪先生说,我对古代汉语语法根本没有研究,哪有资格来为你的《四论》写序文哪? 可是他回答说:“你客气了。这样,随你说,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也可以说说你90年代跟马真教授一起访问挪威的事。”他这样说,我就没法推辞了,而且也有的写了。不过既然是为中译本《四论》写序,那还得就《四论》说上几句;当然我只能凭我粗浅的古代汉语语法知识说一点点阅读心得。

阅读了何莫邪先生的第一章“否定”,真让我增长了新知。我原先的知识中,认为古代汉语里的否定词“非”和“不”的区别是:“非”是否定名词性成分的,“不”是否定动词性成分的。 《四论》则指出:“通行的上古汉语语法书很大程度上忽略了这样的事实:实际上,所谓‘名词性否定(nominal negation)’的‘非’出现在动词性成分前也很常见。”而且他认为“非”和“不”出现在动词性成分前所起的否定性作用是有区别的。他说:“一般倾向于认为,主句中动词前的‘非’否定的范围是整个小句,即倾向于认为这种情况下的‘非’既不是动词性否定也不是名词性否定,而是句子性(sentential)或小句性(clausal)否定。”然而,仅仅这样认识遗漏了一个“关键的细微差别”,那就是“‘非’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仅仅否定一个句子,而且还要使它显得不值一提,以过渡到主要观点上”。何莫邪先生举的例子如:

(1)学者非必为仕,而仕者必如学。 (《荀子·大略》)

(2)臣非能相人也,能观人之友也。 (《吕氏春秋·贵当》)

(3)北方非畏昭奚恤也,其实畏王之甲兵也。 (《新序·杂事》)

他认为例(1)主要观点是后一小句“仕者必如学”,前一小句中的否定词“非”,其作用是要使“必为仕”这一内容“显得不值一提”,“以过渡到主要观点”“仕者必如学”上。例(2)、例(3)也当如此识解。这无疑指出了古代汉语中出现在动词性词语前的否定词“非”的语用作用,“不”则不起这种作用。

关于否定词“未” ,一般认为,它表示“尚未(not yet) ”或者“未曾(never) ” 。我原先也是这样认识的。在这样的认识中,无疑认为这个否定词“未”含有时间性。何莫邪先生在《四论》中则提出了一种新的看法——这个“未”还有“无时间性的(non temporal)‘恒真体(gnomic)’的用法” ; “在这种‘恒真’的意义上,‘未’的意思变成了‘未必(not necessarily)’‘不完全(not quite)’等的意思” 。例如:

(4)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 (《论语·子罕》)

这里的“未”就是“未必”的意思,不能理解为“尚未”或“未曾”。也就是说,例(4)表达的不是时间关系,而是逻辑关系。

何莫邪先生上述有关否定词“非”和“未”的看法让我茅塞顿开。

再看第二章“量化”。在我先前所具备的古代汉语知识中,对总括副词“皆”“悉”认识很模糊,只知道它们都相当于现代汉语中表示总括的范围副词“都/全”。很少思考它们之间的区别。 《四论》则告诉我们,二者有区别:“‘皆’倾向于量化主体” ,“‘悉’往往用于量化其后动词的宾语”。他所举的例(5)就很说明问题。请看:

(5)诸男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诸公子。 (《史记·李斯列传》)

例(5)“皆”量化的(即总括的)是“诸男”,“悉”量化的(即总括的)是“秦诸公子”。同时何莫邪先生指出,“当主体不可量化时”,也可以用“皆”量化客体。例如:

(6)项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 (《史记·项羽本纪》)

例(6)“项羽”是专有名词,不可量化,因此后半句中的“皆”人们不会理解为是量化主体的。

书中还谈到“否定提升(neg-raising) ”和“皆-提升(皆-raising) ” ,这也是我先前没认识到的,阅读了本书稿后才知悉。不过恕我直言,那“提升”之意,书中交代得不是很清楚。

关于《四论》,我就说上面这一点心得。这里也请容我再“求疵”一下。 2. 2小节对所举的例(7)“宣子皆献马焉(《左传·昭公十六年》)”作了如下解说:“下面例子中的‘皆’甚至量化的是一个间接宾语。”我觉得例(7)里的“马”不该被视为“间接宾语”,应分析为“直接宾语”。

下面就借机会说说20世纪90年代我和马真应何莫邪先生的邀请访问挪威奥斯陆大学东欧和东方学系的事儿。

我是在20世纪80年代的一次国际学术会议上认识何莫邪先生的。知道他是德国汉学家,时任奥斯陆大学教授。当时只觉得他汉语说得很流利,对汉语很敏感,看问题很尖锐,并觉得他比我年岁大,因为他满头白发,且留有一大把白胡子(实际比我小多了)。我们俩说话很投缘,彼此交换了名片与联系方式。但对他真正了解,是在90年代及其后。

记得1989年11月的一天,他突然来到我们家。老朋友见面,分外高兴,立即拥抱在一起。我问他:“你怎么来了? 事先也不说一下。”他说,这次来就是想看看在北京的一些老朋友是否安好。我告诉他我们都好,并马上向他介绍我爱人说:“这是我爱人,马真。我们是大学同班同学, 1960年一起留校任教,又成为同事,后又成为伴侣。”他听完马上显出惊讶的样子,对马真说:“啊? 你就是马真? 啊呀,呀呀呀呀呀,我一直以为马真是位男士。我正用马真的《简明实用汉语语法》编一本供我们学生用的中文语法教材。”停了一下,他说:“我一定要请你们一起访问我们奥斯陆大学东欧和东方学系,并帮我编写中文语法教材。”我们随口答应并表示感谢,但是说实在并未放在心上,以为那只是客气话。没想到,1991年春接到了何莫邪先生的信函,正式邀请我们二人于1991年9月1日至10月31日访问奥斯陆大学东欧和东方学系(后改称为“文化研究和东方语言学系”),任务是每周每人给研究生、博士生讲一次课,一次两个小时;另外,跟何莫邪先生一起讨论他正在编写的中文语法教材。我们当然高兴,立马回信表示感谢,并表示非常乐意接受邀请。于是就忙着办理出国手续,同时准备报告内容。初步决定,我谈“汉语语法分析”问题,马真谈“汉语虚词研究”问题,每人拟了八个演讲题,并发信给何莫邪先生,征求他的意见。何莫邪先生很快回信说:“讲课内容太好了,我们欢迎你们的到来!”接着又来电话问:“你们希望坐哪个航空公司的飞机,我马上让秘书预订机票。”我们回复说“由你们定” 。他说:“好,那就预订北欧航空公司的机票。”就这样促成了我们对挪威的访问。

1991年8月中旬,我们收到了何莫邪先生秘书寄来的北欧航空公司的“北京—奥斯陆”往返机票,一看起飞日期是8 月25 日,回程是10 月26日。当时我们只是想着访问时间可能调整了,提前了一周。 8月25日早上我们就离京启程,飞机先飞到丹麦哥本哈根,停留一个多小时,改乘只能坐十几个人的小飞机飞奥斯陆。天空晴朗,阳光灿烂,飞机飞得不高,很平稳,可一览北欧大地景色。只一个多小时就落地了。由于下飞机后才让填写入境表格,花了些时间,等我们过了边防检查站进入行李大厅,已没什么旅客了,我们的行李也已从转盘上移放在地上了。我们拿着行李走出航空大楼,四处寻找,没见到接我们的人,更没见到何莫邪先生。幸好我们带着他的联系电话。可是机场电话是要交费的,我们又没有挪威硬币。我就只能求助于一位戴眼镜的绅士模样的先生,我跟他打了一下招呼,就用我那蹩脚的英语请他帮忙:Excuse me! We are from Beijing, teaching at Peking University. We are here at the invitation of Professor Harbsmeier at the University of Oslo. But we didn't see him, and we don't have any Norwegian coins. Could you call Prof. Harbsmeier for me? Thank you very much!我就将何莫邪先生的电话号码递给了那位先生。他很爽快地说:“ Ok! No problem!”他放了两个硬币在电话机里,就开始拨号。很快就拨通了,他将话筒递给我。我说:“何莫邪先生,我是陆俭明,我们……”我还没讲完,他就说:“你们在哪里,在北京?”我回答说:“我们在奥斯陆机场,我们出来没见到你,所以……” “你们怎么来了?”我说:“是你请我们来的。我们收到的飞机票,是今天抵达奥斯陆。”他马上说:“啊呀,呀呀呀呀呀,糟糕、糟糕! 那这样,你们等着,别走开,我马上开车来接你们。”原来是他秘书搞错了,提前了一周,而他并不知晓,这才会发生了这样的趣事。不过我们的运气真好,何莫邪先生第二天(8月26日)就要去丹麦,为他岳母祝寿,他夫人、孩子都已经走了,他因为还有点事要处理,推迟了一天。如果他也走了,我们就惨了,会是什么情景,难说。

等了20分钟左右,何莫邪先生就来了,一见面他就连声说“抱歉、抱歉” ,然后就是热烈拥抱。他说,“我们为你们租的房子也得10月1日才能入住。这样,你们就住我家里。正好你们帮我看家”。他说话很风趣。时间还早,他建议先带我们上山顶,俯瞰一下奥斯陆;另外,他说,那儿有一家饼屋,做的苹果派特别好吃,请你们先去尝尝。我们当然乐意。他就开车上了山顶,景色很美,放眼远看净是绿树,那一栋栋小楼就镶嵌在那绿树丛中。山顶那饼屋,顾客不少。何莫邪先生选了个位置,叫我们先坐下,他就去柜台;不一会儿他就用托盘端来了苹果派和咖啡,一人一份。那苹果派确实好吃——松、软,甜度适中,以前我们在美国、日本等地没吃到过那么好吃的苹果派。八月下旬北京还是比较热,奥斯陆已经颇有凉意了,尤其在山顶。他知道我们怕冷,吃完苹果派他就开车回家了。他们家是一座独立的二层楼房,他让我们住在二楼一个房间;他力气大,我们的行李箱都是他给拿上去的。

第二天,他先去超市为我们购买了足够一周食用的牛奶、鸡蛋、面包、蔬菜、肉、水果、饮料什么的,然后就去丹麦了。

他家一楼是客厅、餐厅、书房还有一间卧室,楼上几乎全是卧室,每个卧室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另有一个不小的地下室,这是何莫邪先生的书房,也是他的工作场所,只见到处是书。他家里养了两只猫,还有一缸鱼,是各色各样的深海鱼,我特感兴趣的是一种个儿不大的象鼻鱼,因有一个长鼻子而得名。我每天都要观赏一下。这一周,我们正好可以安静地备课、准备报告。另外就是喂猫食和喂鱼。我们初来乍到,也不敢出远门,只是早晚在楼房周围漫步。我们早晨吃牛奶、面包、鸡蛋、水果,中午和晚上,还是按我们的习惯,吃米饭、炒菜。

三天后,何莫邪先生的儿子先回来了,何莫邪先生本人是五天后回来的,他夫人、女儿还要在丹麦住一段时间。 10月1日午饭后,何莫邪先生开车把我们送到柯林松的住处。行李放好后,他又开车带我们去不远的小区超市。在离开他家前他先借给我们5000挪威克朗,我们在超市买了些所需的吃的、用的物品,他又开车送我们回来。他比较细心,进屋后就检查了厨房、卫生间的各种设备,包括暖气。一看都还齐全完好,他就放心了。临别时,跟我们说:“需要什么只管跟我说,不要客气。”

柯林松住处周边环境很美,花草丛生。住房北边有一个很大的湖,水清见底,时有候鸟三五成群来到湖里戏水觅食。湖的后边就是一大片森林,以松柏树为主。不远处就是轻轨站,去奥斯陆大学,去城里就都可以乘坐这轻轨,出入很方便。

奥斯陆大学建于1811年,是挪威最高学府,也被誉为北欧第一学府。学校有8个学院,分别是牙医学院、教育科学学院、人文学院、法学院、数学与自然科学学院、医学院、社科学院和神学院;有近70 个系,学科十分齐全。东欧与东方学院隶属于文学院。该校本科阶段的教学语言是挪威语,硕士、博士阶段的教学语言是英语。据介绍,当时在校学生有三万五千多人,规模相当大。该校在全球最有名的是数学和计量经济学,计算机科学也可圈可点。整个学校很美,到处是绿树、草坪和鲜花,空气十分清新。

我们的具体教学任务是每周每人给研究生、博士生讲一次课,学生不多,只十来个,听课的还有年轻教师。另外,我和马真合着跟学生每周见一次面,有点儿像沙龙,大家随便提问交流,内容也不限于我们讲课的内容;每次讨论大家都十分活跃。从上课的氛围和沙龙的讨论情况看,大家对我们讲授的内容挺感兴趣,都很认真地听讲、做笔记,有问题就问,这让我们感到欣慰。

从住处去学校只有三站路,如果走路大约要半个多小时。我们每人买了一张公交月票,每张月票800挪威克朗(当时好像一个挪威克朗折合人民币将近6毛5分),凭该月票可以乘坐任何公交车、轻轨和地铁。我们去学校一般乘车;回来开始也乘车,后来就常常走路,原因是一路上风景太好了,到处是绿树、鲜花。走路,同时也是一种享受。在路上,常常见到不少人家的屋门口放着一个筐,筐里装着梨呀、苹果呀等水果。这干嘛的呢? 我们就问学生,学生说:“噢,那是他们家水果采摘太多了,自家吃不完,放在门口任路人享用。你们可以挑选好的拿走。”原来如此。于是,我们每次回家时会挑选三四个苹果或梨带回家。这倒也省了我们买水果的钱。

我们都去过日本,觉得日本物价特别贵。没想到挪威的物价比日本还贵。蔬菜、肉、虾一般都很贵,一磅(大约相当于450克)青椒要48个克朗。就牛奶、鸡蛋、西红柿、洋白菜还有东方商店里的绿豆芽等比较便宜。挪威的三文鱼也很便宜,遗憾的是马真是过敏体质,不敢吃,怕引起过敏。这样,上面说的那几样几乎成了我们每天的“进口”货。这倒不是我们怕花钱,而是觉得犯不着,反正只有两个月。该花的我们还是花,譬如挪威有一种核桃冰淇淋,这在其他地区没见过,我们好奇就买了一盒,很贵,要38克朗(其他冰淇淋很大一盒也只有8 克朗) 。尝了,觉得实在太好吃了。这不要说在国内没有这样的冰淇淋,在别的国家或地区也没吃到过。虽然贵,我们也每隔三四天就要去买来吃。

上面说了,在我们住处的湖的后边是一大片森林。每到周六和周日,总看到三五成群的挪威人上午往树林后边走去,下午就往回走。他们是赶集还是郊游? 我们很好奇。问学生才知道是郊游,周末全家放松放松。住进柯林松一个月后,我们也想郊游一下。有一个周六,十点多钟我们也带着干粮、饮料顺着一条不太宽的土路,随着挪威人往树林后边走。走啊走啊,走走停停,翻过一个山包又是一个山包,走了将近三个小时,不知尽头在哪里。再过些时,开始看到有人往回走。他们是走到哪儿往回走的呢? 按中国人的习惯,周末爬山,或上到山顶,或到某座庙宇,或到某个凉亭,歇一会儿就往回走。也就是说中国人爬山往往是有一个目标的。他们挪威人呢? 见有一群人过来,我就向前问一位中年男子:“ Excuse me. Where did you turn back?”他听了我的话有点茫然,反问我:“ What do you mean? what’s going back where? Turn back when you think you can. ”原来如此,觉得走得差不多了就往回走。我只好连声跟他们说对不起,谢谢。我们也觉得有点累了,也就往回走了。

奥斯陆地处奥斯陆峡湾的最北端,三面为群山、丛林和原野所环抱,既有海滨城市的旖旎风光,又有依托高山密林而具有的雄浑气势。市内拥有国家画廊和海盗船博物馆以及著名的维格兰雕塑公园。由于我们都买了公交月票,得充分利用,所以除了每周三个白天有教学任务外(我讲课,马真讲课和一周一次的与学生见面讨论交流),其余时间都可以自由支配,外出游览。我们就毫无目的地随便乘坐轻轨、公交或地铁到处逛。沿途风光美极了,到处都是丛林、鲜花、绿草;我们想下车就下车,想上车就上车,随意得很。我们还前往维格兰雕塑公园和海盗船博物馆进行了游览参观。

挪威人十分友善。我们几乎每天早晚都要外出散步,路上相见时,他们都会很客气地主动跟我们打招呼,有的甚至说:“ Can we have a cup of coffee?”

我们在奥斯陆大学访问期间,除了前面所说的教学任务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每周有五个晚上到何莫邪先生的地下室书房,协助他编写现代汉语语法教材。这也是他邀请我们访问奥斯陆大学的一个重要因素。所谓协助他编写现代汉语语法教材,主要是他将在编写过程中遇到的、想到的问题提出来,与我们一起讨论交流。我们从中也很受益,有些问题我们都没有考虑过。我们讨论得很热烈,常常会忘了时间。一般都会到晚上十点,何莫邪先生就开车把我们送回住处。

在先前,我们只知道何莫邪先生是世界著名的汉学家之一,学识渊博,研究兴趣广泛,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不过那只是“知道”,通过短短两个月的相处才有实在的体会与认识——他对中国哲学、中国逻辑、中国佛教、中国散文、中国漫画、中国笑话、中国戏曲、古代汉语和现代汉语语法,有广泛的兴趣,且都有研究,有些方面造诣很深。在他书橱里我们就看到了他对庄子《逍遥游》的注释,看到了他所收藏的我国历代笑话,看到了他所撰写的研究丰子恺漫画的专著《丰子恺——一个有菩萨心肠的现实主义者》等。从跟他的交谈中,特别是在后来的交往中,我们进一步知道他在北京、上海都有许多中国朋友,包括汉学界的、文学界的、哲学界的、美术界的、戏曲界的、考古学界的等。他也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语言天才,欧洲大部分语言,除了他自己的母语德语外,诸如英语、法语、意大利语、挪威语、丹麦语、俄语、拉丁语等,都能说能看能写;东方的语言,除了中文外,还有日语,也是能说能看能写;此外还懂梵文。这不能不让我们对他产生敬佩之心。

啊呀,扯得远了,这还像序文吗? 只能请何莫邪先生和广大读者任意评述。

愿《古汉语语法四论》中译本早日与广大中国读者见面! 是为序。

2023年3月22日

于北京大学蓝旗营小区寓所